木夕介绍过侍文,便要下台。
这里,应当是留给大姑娘,或者是自家那个懦弱惯了的老爹,与她,再无任何意义。
大姑娘的礼,她送到了,也该功成身退,找个偏僻的角落,去去身上的热气。
正这样想着,台下宴席间有粗鲁的声音传了上来。
“嘿,二姑娘不亏是天姿国色。可却是这样就下了台,太扫我们众人的兴致了吧。”
木夕一抬眼,对上的正是说话男人。
浓眉长须,着一身最低等的鹤羽服,服上只有仙鹤羽毛,连个仙鹤影子也不见。
略一思索,就看出这人身份,当时太子谢清河身边的一个弄臣。
她故作不知,完全将这弄臣的说话甩开,三步两步就要下台。
腰线美好的,像要飞起来一般。
谢清河觑了身边人一眼,带着说不出的狠厉。
那样的视线,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中,让刚刚仗着谢清河势力说话的弄臣也吓出了一身的汗渍。
张口欲言,想要解释。
可想到太子瞪过来的那一眼,大有让他安静老实呆着的意思,还是做了罢。
谢清河站在木绵身侧,再使眼色,身旁站出个年纪上幼的太监。
拉开了嗓子,只一第一句话,就让人听着尖锐的难受。
“我说,二姑娘,没看到太子就在台下吗?”
小太监看着年纪小,说话做事可是老成的很,将宫中的趾高气扬带了出来,说不上是故意,却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颇有低他一等的感觉。
“哼,仗着太子的名号,就该为了太子着想,别成日里做点子没用的破事,让太子跟着蒙羞。”
浮幽匿大的国家,真没几个姑娘家有事没事,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自个抛头露面,上了表演台的。
木夕也算是能耐的很。
一个礼物,送个侍文给大姑娘,既打了太子脸面,又这么当众恬不知耻亲自上台,说来说去就是个不知检点的。
小太监说完话,尾音还残留在众人耳中。
就听木夕清脆的声音荡了起来。她本该是介绍完了侍文,就下台去的,不过是小太监和刚才的弄臣,让她不上不下,在大姑娘今日的喜庆日子里,下不起台。
索性就站在台上,和侍文错了一段距离,脚下正临着的,正是延展出的阶梯。
再踏一步,就能下了台去。
她道:“我倒是不知道,在大姑娘大喜的日子里,我送份厚礼给自家姐姐,就成了让太子蒙羞的事情。”
摊摊手,也不介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上了谢清河。
眼中清清亮亮,暗藏着几分的揶揄。
木老爹惯常做和事老,眼看着女儿又要倔起来,也唯恐得罪了谢清河,急急迈步向前,拦在木夕直投过来的挑衅目光前,挡了大半。
一弯身,对着谢清河先是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子莫要放在心上,我这个女儿,您是知道的,向来恣意妄为惯了。”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想让木夕赶紧趁着他的阻拦,从台上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乖乖呆着。
谢清河冷笑。
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一出口,话里带出的就是太子威视。
“我当你木家没有一个明白人,当日里父皇为我订了这门亲事,也亏得我多年来始终压着按着,不然难道还真让我取了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做了太子妃?”
他不算占着理,可说来说去,木夕顶撞带太子发言的小太监,也没几分道理可言。
两人半斤对八两,不过是强词夺理搁置一方。
谢清河的声音不小,应该说是非常之大。
在场众人,早就在木夕上台那刻就安静了下来。
现在谢清河的一番措辞,又是仗着太子身份,刻意放大了嗓音。
席面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楚。
只怕是如若不用棉花塞着耳朵,就一个字都不会落下。
从太子身边弄臣到小太监,再到太子三人。
每一句,都落入了大家耳中。
两人针锋相对。
台下漠然一片。
唯有那三皇子,照旧折伞挡脸,笑得优雅。上扬的唇线道出他说不出的好心情。
心中暗道:好个木夕。
天下间,敢这样叫板谢清河的,除了她还有谁。
冲着身边的容兄,挤眉弄眼。
说道:“瞧到了没,美则美矣,只是这脾气……”
后半段的话,掩在唇中,迟迟不吐。
他惯了说话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这浮幽的土地上,除了当今圣上,真没人能他怎么样。
对木夕评头论足,也不见犹豫分毫。真真是想到哪里说道哪里。
“哎,若不是这美人带了如此的刺儿,我倒是不介意圈养起来,好好把玩。就冲着那身才,那容貌。天下间能有几个。”
无不惋惜。
这位容公子直到听到这处,才礼貌的打断他的话。
回到:“三皇子自重,女儿家的清白,还是莫要拿出来当做笑谈。”
随着话落,神色就是一正,让人看清来风清朗月,更显温柔。
全没有说话中的严肃。
三皇子眼中精光一闪,快若闪电。
没人发现的同时,又添一句:“容兄,难道对这样的美人,你就没存了几分别个的心思?”
他见惯了虚伪好色的男人嘴脸,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多得是说一套做一套,明里君子内里小人的家伙。
他这话也是临时起意,加了一句。
问的无心,不过是男人间惯常的一句笑谈。
就见容兄脸上这次更是收敛起来,长眉细目耐人寻味。
口中道:“三皇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讲的。毁人清誉这事,在容墨这里就显下成了。”
再无半分温柔,只有敛起的眼眉,满目的慎重。
正是这样的答案,让三皇子连那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收了起来。
心中暗腹:好个容墨,好个容墨!
至于究竟是什么好法,他可是说不出来。
不过是二人趁着事态,开个玩笑,这人愣是半点打趣也不知道,活脱脱一个木头疙瘩。
哼,他刚才还想着收了他做自家门客,只这不知变通的脾气,就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