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中,知道木家这点破事的不在凡几。
一入了席面,不少惯说别人家事的就坐不住了,那屁股下面仿佛被针扎着一般,若是不评判两句,生怕对不起木家置办的酒席钱。
第一个开口的,是边角处一张席面上小小的廊前侍卫。
穿一身灰布旧衣,脚蹬皂靴。之一看扮相,就知道恐怕唯有皇子中最不得势的那位门前带刀。
这人嗓门大,一张口周边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说的话题有多动听,纯粹是被那如鼓的声线按压,耳中仿佛钟鼓之声。
“嘿,今日也不知能不能见到那百闻不如一见的木家二姑娘。”
他可不在乎旁人想法,这同桌中,几个都是自己的同僚,平日里习惯了大声嚷嚷。
男人之中,所议何事?不过是漂亮女人,精致美食,天下美酒。
木家这位二姑娘,是远近驰名的废物一个,却也是卖相极其出彩的废物一个。
坊间早有传闻,若是能见亲见二姑娘一面,那真是晚上做梦也会是甜的。
这位侍卫本在偏远之席,嗓门子一打开,就吸引了不少左右看官,齐齐将他当做了焦点。
浮幽近年来的顺口溜不少,关于二姑娘的更是繁多。可真正见识过的,反倒是没几人。
男人们乐此不疲,只一提美人,对上这从未见过传说中神仙下凡的二小姐,更是多了兴致。
莫说是这个小小侍卫,就连今日来府中参加宴会的男人中,不知几人存了见一面二小姐的小心思。
木绵抬眼去瞧,那处说话的席位,离着她错了十万八千里。
两厢隔离,中间桌椅板凳没有八十也不下五十。
她性子冷漠,只在对方指名道姓说出木夕两字时候蹙起了眉峰。
反观木老爹,这样泥捏的老好人,却是不淡定了。
寻了声音足下一提,蹬蹬瞪快步而来。
也不顾及什么身份地位,当下一拍桌面,跟着桌上茶水四溢而出。
脸上憋了个通红,喝道:“若是几位存了这样的龌蹉心思,木家不待你这样的客人也就是了!”
那侍卫闻言,忙缩缩脖子,可转念一想,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错处。今日来,这木家的二小姐是一定能见到的。
再说了,他怎么就龌蹉了,不过是妖见见仙女。
想到此处,又将那缩回去的脖子伸了出来,拉长了冲木老爹说道:“木老爷,咱们这也没存什么龌蹉心思,怎么到了你口中见见美人就成了天下一等一的龌蹉?”
这话好不讲理,木老爹愣是被他气的哑口无言。
看看左右,几处席间早就坐满了人,却是都只低了头,对着自己的脚面。
只这一个莽汉,却又是个不通人情的。
木老爹一跺脚,知道再说下去自己讨不到半分好处,还恐怕只会带累了女儿名声,转身而去。
招招手,唤来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丫头,咬牙切齿道:“一会,这桌席面的菜,全给我上别桌吃剩的!”
木老爹小气着呐……
我让你说我女儿,老子就不让你吃的舒服。
其实,别桌席面上,有不少读书人都觉得这莽汉口中所说,俱不是什么好事。
可一看他那身形,在听那底气十足的音色又一想到这龌蹉一词,用在此处却是不合,反倒是有心想要上去理论几句,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样的粗人,你和他讲理,他和你讲歪理。
……
谁能说得过。
论来辨去,恐怕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不了了之。这样的情况,反倒是对二姑娘的名声不是好事。
木绵刚经过的这桌,和边角的席面不知错了多少,正正算是临近中间的主位。
上坐四人,围席而居。
一人将这事看在眼中,手中蒲扇一折,收了起来。
眼中有隐隐的精光。
他冲着旁边临近自己的那位,低低开了口:“容兄可是见过这位木家二姑娘?”
语调中带出的兴味,让身侧这被问句了人,都能感受到他自身对这姑娘的念想。
他一怔,神色淡淡,面上并未显露出丝毫的异常。只答:“未曾。”两字。
这人似乎对这样的答案毫不惊讶,若不是他自身贵为皇子,恐怕今日里也如那莽夫一般,只有对二姑娘的希冀,却无缘得见此人。
他一笑,妖冶自眼中不经意流转,便入了人前。
再道:“我却是有幸见过几次。”
一手摩挲下巴,似乎是陷入什么回忆之中。
口中却是不忘继续,“那可真是……啧啧”说道此处,连着两声象声词。
身后的小斯是新晋被安排在他身边的小童,年纪还小,懂的规矩也少。
刚听到两人似乎是谈论什么新密话题,就半弯了身子,凑过头来。
听到此处,心中仿若抓绕。
不禁暗腹:哪有人说话这样的,这正正落在要点上的时候,反倒是住了口。
也唯有坐在他身边的“容兄”,老神在在。
一手端了茶杯,不咸不淡的抿上一口。似乎是对这人谈得话题,就如对这口茶的态度。
那位看他这做派,心下暗叫一声好,至少这样的淡定,就值得很多人学习不是?
眼尾扫到小童抓耳挠腮,猴儿一般的表情,更是心下大喜,他就爱看人干着急。
左手边的容兄不急不缓,右手边的一位同僚可是听出了兴致,眼见这盯了半天,耳朵都清了三遍却是再无下文的三皇子,索性自己凑了上来,问道:”三皇子,您倒是说说,那位二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副讨喜的面容?”
三皇子回头一瞧,这不正是大皇子门下掌管法制的鹤前书吗?
一扬手,又掏出扇子,做个风流状抿抿唇,说道:“李大人,您急什么,今日既然是来木家做客,这木家的二姑娘还会不出来被咱们瞧上一瞧?”
这话,说的几多无赖。
他就是死活也不去形容那木家二姑娘究竟是怎生摸样,尽管让你们去猜。
眼珠一转,似又想到二姑娘的风姿,带了缅怀。
身侧这位容兄将三皇子一颦一笑尽收眼底,端了面前杯盏,吹动里面的茶汤。
一副吹风拂柳的温吞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