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是正午的阳光打进水盆的光线。
透着莹白的亮,一层一层起了涟漪。
黑色,是她的发。
几缕,几缕。
漂浮在水面上,像是吃人的水草,等待着时机将她拖入水底。
眼泪是流出来了吗?
融入水面,让她的触觉跟着有了盲区。
眼睛被蛰的厉害。
眼尾发疼。
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再也挣扎不开,就要放弃的时候,她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闭上了眼。
她想:死了就死了吧。
曾听谁说过,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她会不会投身在一处母慈子孝的家庭中?
乱糟糟的想着,意识陷入了昏迷。
她到现在也记得,那天,母亲就是在这高墙下,无人处,将她摁在水中。
那时候,院子里的爬山虎比现在要低些,矮些。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成了唤回她深思的另一种方式。
那些飞扬而起的往事,渐渐落入尘埃,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的幻觉。
只在她一个人的记忆中,留下白色和黑色的印记,磨灭不掉。
“杂家看你也不是个傻的,怎么这么多年,就是执着的对着太子不曾想过舍弃婚约呢?”
小太监对木夕,那是真的看不上。
主子看不上的东西,在他眼中便是一文不值。
木夕更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太子提过几次,全被她用沉默当做武器,打发了回去,就是不给个准信。
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操心难受。
看到木夕,就意味着太子变脸。
想来,这些年太子真是没给过木夕什么好面孔,却不知道这姑娘是脾气太好,还是本身就是个木头疙瘩,认死理儿。
明示暗示,通通不过是想着解除婚约,四个大字。
到了木夕这里,全然成了摆设,就不见人家点头。
光影中,木夕的影子也被拉得颀长。
和她本来的身高错了些许。
小太监狠狠踩在拉长的倒影上,心中又烦又急。
倘若这是个识趣儿,懂大体的,他的日子可要比现在来的畅快。
太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在宫中发火,杖责这个,打压那个。
哼,都是这闷不吭声的女人闹的。
长得漂亮。
是。
见过木夕的,谁也不曾会觉得这不是美女,可美女值几个钱。
天大地大,在这浮幽的国土之上,美人两个字的斤两,究竟是什么。
太子就是看不上这个木头美人,想着退婚。
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想着退婚。
他撇一眼木夕,看她在自己说话后,照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觉得心烦。
烦的他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的直往上冒。
“杂家和你说话,听到了没有?你要是听到了,好歹给句话行吗?”
他忍不住,还是不愿意将心里的想法憋着。
主子因为这女人,没少责罚他们。
他这在身边才跟了几年的贴身伺候的,也没少因此吃了苦头。
初次,就是因为不识大体,没认识到太子对木夕的恶感,自作聪明在来木家后,安排了两人在花园中的一次“意外”相会。
现在想想,他都有再扇自己一嘴巴的冲动。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以为木夕漂亮,男人嘛,总是会对美女有好感。更何况这男人还是和这美女有婚约的主儿。
自作聪明,自讨苦吃。
用来说他自己,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那时候他才跟在太子身边几天?是三天还是五天?
就吃了这被子最重的一顿排头,打的他整整三个月下不了床。
从此以后,他对木夕暗暗记恨在心,要不是这个女人,自己哪能受那天大的罪。
之后的日子里,有几次太子也遣了他,来传达旨意。
明说暗说,总不过全都是围绕退婚一词。
他因为此,没少往木家跑。
那阵子,真有点扎根在木家的意思。
每次看到这位木家的二姑娘,都是抖擞精神,摆了笑,好声好气的劝着,只想要这姑娘点头,他便好领了命回去回复给太子。
可这傻子倒是个狠的。
他在木家住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天天劝着说着,苦口婆心,硬是没能让这木头美人转变丁点的想法,每次都是沉默而对。
正像是今天,正像是现在。
他都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这姑娘照旧只摆了那副天真的面容,一字不答。
太子在她心中,就那么好?
就一定要非倾不嫁?
这都是哪门子的道理,哪家出来的傻子。
小太监趁着无人,拧上她的手臂,四下无人,他可不担心会被人家看了去。
下手又重又狠。
耳中能听到木夕沉沉的喘气声。
这样的声响,反而让他的心情比着刚才好了点儿。
他火气降下来了点,说话也不似刚才那么尖锐。
“我说,二姑娘,您趁早还是别做那春秋大梦,以为能做得太子妃。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不比着跟着太子来的舒心?”
小太监这话,说的已经算是直白的不得了了。
若不是心中也还觉得自己下手狠了,他连半句掏心窝子的话都不愿意和木夕说。
太子对木夕的不待见,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那最是心里门清。
若是这位真不好欺负,那也许日子也没那么糟糕。
可眼见着,连他都能欺负的二姑娘,倘若是到了太子府中,再无太子宠爱,今后不定落得个什么凄惨的下场。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这少有的一刻大发善心,也是被木夕脸上带出的悲伤情绪感染,总想着再劝这最后一次,今后真要落得身死魂消,可唉不到他什么事。
牛鬼蛇神的,也不会在半夜跑来吓唬自己。
木夕抬了头,胳膊上的疼在她想来,已经多半青青紫紫。
只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小太监,问道:“我若是不呢?”
她声音轻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并不是刻意展现出来的风采,却偏偏连个小太监一时也被这带点任性,又含了顽皮的眼神给看直了。
木夕不知,心口隐隐作痛。
她只有这一个念想,这一个多年来坚持下来的念想。
嫁给太子谢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