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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密旨

到了书房里,恭亲王四处观望下,关上了门,郑重递给谭嗣同一物:“这是皇上送你的结婚贺礼。”谭嗣同跪下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把湛湛发黑的宝剑。剑身古朴,貌似无奇。却浑然天成,有大工若拙之巧。

“皇上知道你的凤矩为敌日本人已断,特意送你这把湛卢。此剑看似黝黑无奇,却利可断石。春秋铸剑名师欧冶子花三年心血才铸得。人称它是五金之英,太阳之神。出之有神,服之则威,曾为唐朝薛仁贵持有,后又传到了宋朝名将岳飞手里。岳飞死后,此剑流落民间,辗转到了皇宫。今日圣上把它赠给你,无须我多说,你当明白圣上深意。”

“晚辈知道这把剑的来历,识良君,辅忠臣。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这是把仁道之剑。却不知道圣上是否真正明白此剑的意义。相传夫差无道,此剑竟然自行飞走,曾落入楚王之手。国主新政,竟然就弃自己子民,致西藏于不顾。这剑,晚辈不敢收。”谭嗣同双手奉还。

“你在广州救了那些被掳掠的民工,在四川平息了日本间谍作乱,如今凭一己之力又稳定了西藏边境。这些事我和圣上都知道,也颇为欣慰,说明我们没有看错你。你有抱负,还有胆略,难得的是还有能力谋略。以后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这个国家担起更多重任。这是皇帝亲口要我向你转达的话。”恭亲王徐徐说道。

“你做得这些事太后也同样知道。我知道你怪皇帝没有作为。可你可知道,他虽然已经亲政,却依然不过是那个老妇人的傀儡?我又何尝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皇帝难呀。”说起宫中那个太后,恭亲王自己亦是意难平。

“满朝文武都是太后的人,连皇后亦是太后一手钦定的自己的侄女,你还能选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皇帝的妻子却都是别人埋伏在身边的一个间谍,且明明知道,还不能反抗,你说你能怪他没有在援藏的事上支持你吗?这个家,还是那个太后在当呀!”恭亲王显然对那老太后也是耿耿于怀,语气变得激愤。

“这个女人权欲心极重,绝不会容忍皇帝背叛她的旨意。你做得一切皇帝虽然欣赏,却都与太后倾举国之力以结外国欢心的治国方针背道而驰,若没有皇帝在宫里为你周全,你一白衣,却呼风唤雨,能召聚天下英豪,竟可以凭一己之力与外国抗衡,就凭这一点,你以为你可以不受猜忌,违背懿旨还能全身而退吗?宫里的权利斗争从来更为险恶,皇帝若要作为,无非改革弊政,打击贪腐,清理庸吏,整顿朝纲,如此必定会损害权贵们的利益!而这些权贵无不是因为拥立了太后才上位的,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怎么会让皇帝动他们.?所以皇上只有委曲求全,俱事忍让。你现在该知道他的难处了吧。”

“可如果不作为,如此下去,皇帝只怕连皇位都难保了!到时江山都没有了,还争什么权,斗什么利!”谭嗣同心中愤慨,说话毫无顾忌。

“所以皇上送你这仁道之剑,就是希望你助他斩妖除魔,扫清雾霾,澄清宇内呀。你天资过人,又仁厚智勇,且心忧天下,正是可托付之人。皇上是希望你在外面可以帮他做一些他有心无力之事。我虽然已经是赋闲之身,但还有一些故旧,在宫里还是可以帮助皇帝与那些人周旋。你在宫外,身无牵绊,却正好可以大展身手,召集一些真正的栋梁之才,办一些利国利民的实事。如此等皇帝权利稳固了,我们里应外合,岂不是可以扭转乾坤!”恭亲王不怪谭嗣同冲撞,诚恳说道,“国家大事,只能徐图稳步,不可能一蹶而就,你和圣上都还年轻,如今多些磨砺挫折,也未尝不是好事。只要君臣同心,一起用心,何愁天下尘埃不净!”

“那圣上希望我做些什么帮他。”谭嗣同想到小皇帝羸弱的模样,心中软了。自己早已经抛弃了忠君爱国那套迂腐的思想,不存在对这个朝廷愚忠,这个国家是天下的,并不是爱新觉罗家族一家之私。可陈近南杀了两个皇帝,发动了几十万人的暴动,却除了引起了腥风血雨,并没有改变什么现状。显然以暴制暴的道路并不理想。那么康有为说的西方人奉行的那一套灵不灵呢?如果不需要流血死人,虚君位,建新政,还权于民,是不是也是一条道路?既然皇帝信任自己,是不是正好可以影响他带领这个国家走出一条新路?如果国家可以新生,人民可以自主,那这个小孩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可他舍得交出自己的权力吗?有那种为天下苍生谋幸福而舍弃一己之私的担当吗?

“你到过广州,料想和康有为也有过往来吧。他已经到了京城,写了万言书想呈交圣上。写的是希望皇上变旧法,通下情,慎左右。这样的上书自然是没人帮他传递。可我偷偷拿给圣上看了,圣上也是深以为然。开言禁,办实业,强国防,重教育,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上会一件件去办。如今太后掣肘,不能一时便能成功,但在民间可以慢慢先试验。皇上就是希望你利用民间的力量和人才来做这些事情,他要你成立一个组织,把有才有识的人才都招揽到你身边,像康有为这些人有才学,有见识,以后皇帝****了,都是要启用的。你帮皇帝笼络好他们。你们先可以办报纸,传达一些新的思想,慢慢影响社会思维和风气。也能在地方搞一些新式教育,为国家预先培养一些有用的人才。也能帮地方官吏做实业,搞经济,听说一个叫辜鸿铭的人就帮张之洞出谋划策在广东办了许多实事,成绩斐然。兰州是凋敝边陲,国家财政鞭长莫及,你们可以自力更生,做一些实验。还有那些江湖上的英雄草莽,见你仁义忠厚,又干的成大事,现在都对你敬仰尊敬,你是朝廷钦定的盟主,正好可以管束他们,把他们引导到正道上来。等你们有了经验,时机成熟,皇帝便召你们到他身边办事。那时何愁大事不成!”

谭嗣同倒没料到这小皇帝还有如此深谋远虑,看来生在帝王家,天生还是懂一些权谋的。他如今羽翼未丰,便隐忍不发,却已经有心从现在就打造自己的班底,自己不可能成为他的棋子,但若能借势改造这个国家,如何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那老太后终究是要放权的,皇帝到时真能变法改革,不贪念权势,肯听从自己的想法去改造这个国家,未尝不是捷径。想到这里,谭嗣同认同了小皇帝的建议。

他与恭亲王便在书房里讨论了当下的时局,商量如何想法慢慢清除太后的影响力,如何从地方开始实行一些新政,如何切实改善民生,加强国防等等千头万绪的方针大计。谭嗣同熟读经史,又受几位封疆大吏指教,对社稷方针已早有见解,恭亲王本是摄政王,长期处理国家大事,对帝国的流弊恶政自然也是领悟至深,两人聊得投机,恭亲王告诉谭嗣同如今宫里皇帝唯一信任的是他的老师翁同酥,此人学问不错,可从来没在地方任事,毫无施政经验,善于清谈却不懂变通,且气量不佳,以后可能误导光绪行事偏颇。还有皇帝的父亲如今掌管军机,此人为人羸弱,见识平庸,惟太后与李鸿章马首是瞻,也非治国之才。谭嗣同想到他曾间接害死自己的皇兄,也曾觊觎皇权,猜不透他是忠心谋国,还是想借新皇之手扳倒太后,以图重返权利中心,但此人确实是干才,视野开阔,思维超前,倒没有满人的老气横秋气息。两人各有见解,一时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已经聊到鸡鸣。此时天色发白,一缕晨曦已经染红天边。听得下人已经打扫庭院,恭亲王才醒悟过来,已经耽误了谭嗣同的洞房花烛夜。

只是委屈了李闰,苦哈哈坐在新房里等了谭嗣同一夜。但她心里明白,一个王亲贵族千里迢迢赶来绝对不是只为了贺喜这么简单。自然是找自己男人商量大事。所以也就释然。等谭嗣同回房,并无责怪。两口子急忙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又赶紧洗刷打扮,去主屋拜见高堂。谭嗣同见李闰通情达理,心中自然高兴,还有些许愧疚。对这新娘子又多了几分怜爱。

恭亲王在兰州盘桓了数日,与谭嗣同又交流了许多细枝末节,才回京城复命。谭钟麟与谭继洵料不到恭亲王如此看重谭嗣同,心中对这小子也不免另眼相看。

婚礼过后,众英雄也陆续告辞。既然皇帝也支持自己组织一个复兴国家,不在国家体制之内的班底,自己原也有这个打算,谭嗣同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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