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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隆吐山

布达拉宫耸立在散射红色光芒的高山上。红白的城墙色彩鲜明,鎏金的宫殿在日光里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红山白墙金顶,鲜艳的色彩把宫殿装饰的如天空之城。

拉萨的街头到处都是磕着长生头的虔诚信徒。披着暗红僧袍,头戴黄色僧帽的僧侣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尼叭咪吽’随处可见。谭嗣同随文硕穿过人流,走入八廓街,经过仓央嘉措魂牵梦萦的玛吉阿米。沿洁白的石阶往高处的布达拉宫走去。

到了半山腰,再穿过一条深深幽暗的隧道,忽然眼前一亮,一块宽阔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里七彩经幡飘扬,巨大的转经筒行行排列,一干僧侣正在咏经诵佛。四面都是房屋,广场对面又是一座白色高楼。文硕告诉谭嗣同此处叫德阳厦,平时是僧侣做功课的地方,也是********喇嘛观赏歌舞,举办庆典的重要场所。

两人穿过广场,走进白宫。又是曲折迂回的长廊,幽深重叠的宫宇。不知上的几层,见门楣上挂着一块金碧辉煌的牌匾,上写‘振锡绥疆’四个大字,正是同治皇帝亲笔。

“********喇嘛平时就在这里处理政务,办理公事。不过今日知道你来,他特意安排了在布达拉宫最高的日光殿接见你。那里是他的寝宫,平日只有他最为亲近的手下才可以进去,可见今日他也是极为看重这次会面。可我们却还得多爬几层楼才能见到他了。”文硕打趣道。言语里却依然忐忑。

有山下往上,布达拉宫总共有十三层宫殿。有人过来带着二人又爬了几层楼,谭嗣同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藏地最高领导人,十三世********喇嘛。

他坐在一间日光倾泻的大殿里,正安静的等着二人。这间屋子在屋顶开了个大窗户,蓝天白云日光就在此人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远远看去,这****真如端坐云端的活佛。

走的近了,谭嗣同发现其实他年纪比自己还小。常年的修行打坐,专研佛法,让他的气度浸淫的端庄华贵,卓尔不凡。倒是比京城里的那个娃娃皇帝更是显得睿智从容。

****用纯正的官话招呼二人坐下,有仆人送上了酥油茶。文硕便向****介绍了谭嗣同和他带来的资源情况,并无欺瞒。****对谭嗣同带来的物质人手倒无表示,只是问了些甘肃的军情形势。谭嗣同知道他关心的是俄国人能不能驰援西藏,其实对自己毫无信心。心想此人年轻,却能抓住重点,难怪能为一方之主,不过他显然小瞧自己了。

谭嗣同也不废话,直接分析了英俄两国的野心和阴谋,说新疆兰州一线正重兵严守,一旦西藏有事,以防白极熊浑水摸鱼。这也是自己没带来多少人马的原因。国土失守,不管是英国人还是俄国人进来,都是一群野兽,不过是前狼后虎的区别。这****年轻虽轻,城府已经深重,对谭嗣同所说毫无表情。却问文硕:“朝廷对英国人重兵压境有何说法?”

“朝廷说英国人只是在自己的殖民地上屯兵,如果我们反应过激,怕反倒刺激了他们。只要我们小心行事。”文硕据实回答。

“两广总督张之洞在我来西北时对我说了,西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打赢英国人并非难事。他在越南镇南关就打败过法国人。外国人所有恃无恐无非是坚枪利炮,我这次前来所带人手虽然不多,却是甘陕总督谭钟麟的亲兵卫队,清一色毛瑟枪装备。还带来了四门火炮。这些装备比英国人并不会相差太远。而且我在四川还有一群朋友会赶来支援,他们的武器是我从日本人那里缴获的精良装备。有了这两路人手,只要****您做好后援,我们占据了地利优势,何愁英国人不退?”谭嗣同怕****听了这么多不好的消息会气馁,连忙打气。

果然****听了武器装备并不比外国人差,他的信心一下恢复,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他不差人手,总个西藏的子民都会帮他打仗,所忧虑的无非就是武器装备不行而已。马上接话:“我听说过你,你是皇上钦点的武林盟主,在福建和日本人交过手,在东北打败了俄国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年青才俊。西藏就要仰仗你了。后援我一定会做好工作。”

回头就叫手下马上吩咐噶厦委员会安排写信去江孜白居寺,要那里的活佛和当地贵族帕觉拉康全力支持谭嗣同抗英。要人出人,要物出物。他说谭嗣同是青年才俊,自己其实还不过是个少年,但心意一定,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倒是颇有决断。

谭嗣同想到这凶险万分之时,国家的命运和西藏的前途竟然都是由两个小孩掌握,心中万般滋味,不知道是觉得荒唐还是担忧。

辞别****出来,谭嗣同还是松了口气。管他大人小孩,只要主将决心一定,军心以稳。剩下的事就是一心筹谋如何打赢这场战争了。他与文硕匆忙赶回行辕,两人打开地图,就开始研究行军布阵。

唐古拉山,昆仑山脉,冈底斯山脉,喜马拉雅山脉四坐大山由北往西至南面拱卫着总个西藏地区。这些亘古以来就耸立在西北高原的神山蜿蜒高耸,常年积雪,其中又是冰川峡谷,飞鸟莫渡,难于逾越。是一道天然的国土屏障。只有东南方向地势渐渐倾斜,连接云贵地区。所以英国人要入侵西藏唯有从东南下手。

云贵是国境线内,处处都有驻军,英国人还是不敢大动干戈。所以他们选择了锡金这个地方。这里是喜马拉雅山南段,山势要缓。每年等的冰雪融化,气候渐好,便有一条险峻山路可以出入。是西藏与外国直接联系的唯一途径。很多东南亚商人便是从此处翻山越岭进出西藏。也是英国人唯一可以冒险的地方。其他地区无须防卫,不管来多少人,多么精良的武器,英国人不等爬上高山就已经会死在那恶劣的自然环境里面。所以谭嗣同文硕需要布防的地点其实只有一处,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隆吐山口。

虽然喜马拉雅山到隆吐山地势已经有所平缓,也只是相对而言,此处依然是险峻无比。在喜马拉雅山南边的锡金,地处盆地,气候宜人,水土滋润,已经是一处桃花源一般的神仙国度。可一旦要北上。还是要翻越几千米的高山,从一条崎岖难行的山路一直爬到隆吐山口,再翻越几个山头,才能到达西藏平原地区。而这条路,谭嗣同要让它成为埋葬英国人的死亡之路。

地图上标示隆吐山以前就设有关卡,只是已经年久失修。再往北走几十里山地,还有一处险要地区,就是宗山城堡。西藏人在此处有防卫工事。由藏南最大的家族帕拉家族把守。有几百藏军驻守在那里。

如果英国人能突破此处,总个藏南一马平川,就再无险可守。谭嗣同决定就在这两处设防阻击英军,绝不能让英国人进入平原地区。

方略一定,谭嗣同决定即刻动身南下。他要文硕留在拉萨稳定****,接应各地志愿赶来的英雄豪杰,做好后援工作。自己顾不得休息,率了谭钟麟一干亲兵,带了从兰州千辛万苦拉来的四门火炮,便往江孜出发。

如今马上就要开春,冰雪一化,锡金那边的山路便可以通行。英国人不知几时就会用兵,谭嗣同必须马上赶到隆吐山修筑工事,架设火炮,建起第一道防线。与左宗棠张之洞谭钟麟等俱多封疆大吏的交往经历,让谭嗣同自觉受益匪浅的教诲就是临大事当有静气,处危难必有决断。机会与危险往往一线之间,隆吐山,就是和英国人的胜负手。一定要当机立断,马上设防隆吐山。

军情紧急,经过宗山城谭嗣同也没有停留。只是要谭钟麟的亲兵队长谭勇独自去城堡拜见城主和白居寺的活佛,并请他们多调配些民工立即去隆吐山修建城堡。自己带了队伍继续往人迹罕至的喜马拉雅山里赶。

这宗山古城修建在高处山坡,地势险要,显然是西藏前线的军事重地。谭嗣同远远看着那雄伟的建筑,心想此处也是个杀敌的好场所。

二月的大山里冰天雪地,看不到生命的迹象。一干人马拖着几百斤一门的火炮和其他辎重,好不容易才到了隆吐山。搭建好营地,谭嗣同吩咐大家休息,自己带了心五两人立刻到山口巡察。

身先士卒,才能三军用命。这荒山僻地里,一支孤军,如今自己能依靠的,就只有身后这些忠勇无悔的几百兄弟了。除了一些自愿前来的江湖豪杰,剩下的士兵都是谭钟麟最为信任的亲信了。一水都是从湖南挑选过来的老乡。湖南人性格坚毅,为人强悍,且极为忠诚勇敢。在总个晚清都是战斗力最强的军事力量。曾国潘,左宗棠无一不是靠了家乡的弟子才成就了自己的赫赫军功。谭嗣同望着那群已经疲惫不堪却对自己毫无怨言的同乡,心中既是感动,又是伤感。这一战,又有多少人将抛尸荒野,埋骨他乡。自己还能带他们回去吗?将军马上死,士兵阵前亡。战争,除了死亡,它还能带来什么?自己将来要做的事不管理想多么伟大,前提一定是不要再有流血,不要再有杀戮。谭嗣同暗暗对自己发誓。

隆吐山口两边都是绝壁,远处都是冰川雪山。只有一条小路从南边山下一直延伸到山顶。多年前修筑的工事并没有坍塌,一座碉楼牢牢的卡住了山口。所有出入的人员都只有经过碉楼的大门才能通行。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为正是冰雪封山,南边山路也无人可以上来,这高山上鸟兽也不敢停留,活人更难以生存。所以现在江孜城并没有派人前来把守。

城堡只需要稍加修缮便可以驻兵防守。所需辎重物质从江孜运来虽然艰难,比英国人想要补给还是容易的多。看来只要守住了这条路,英国人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谭嗣同看了这里地势环境,心中稍有放松。

心五小孩玩性,捡了一块石头往南边山路扔去。只见那块石头咕噜噜了一路滚去,许久也没有落地的回音,不知道这条路竟有多长多陡。谭嗣同想了一下,如今是二月时节,如果这条路开冻至少还得等一个月光景。所以自己还有时间加固工事,架设炮台。心中有了谋划,不再着急,便也安心回到了营地休息。

第二日谭嗣同便带了大家住进碉楼。这座碉楼依山而建,条石砌墙,甚是牢固。周围都设有枪口箭孔。完全就是一座军事堡垒。谭嗣同要人在四周选好地址好安设四门大炮。再带人收拾了一些房间住宿和安放辎重粮草。还要清扫积雪,打扫院子,忙到下午,谭勇已经带来了一帮藏民和修筑工具。大家便开始加固工事,修缮城楼,搭建炮台。大家在收拾库房时还发现了抛石机和床弩,如此有多了许多重型武器。

大约忙碌了半个月,不料文硕竟然从拉萨赶来了。同行的还有白居寺的岗巴活佛。两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来英国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隆吐山正在修筑工事的消息,竟然无耻的要求朝廷马上制止谭嗣同的行为。说隆吐山并不是国界线,中国人这是侵略他国的行为,如果继续修筑军事驻点,他们就要进攻西藏。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是他们要侵略西藏,却还强词夺理,不许人抵抗。这茫茫雪山,谈何划分国界。自古以来隆吐山就是由藏人管理,自然就是藏人的领土。英国人如此说辞,不过是为自己的侵略寻找借口罢了。

“朝廷来旨要我们停止在隆吐山的活动,马上撤离。以免给英国人入侵的借口。我这次就是来传旨的。”文硕无奈说道。

“真是荒谬,撤出隆吐山英国人就不来了?只怕他们来的更快!他们不过是怕打不下这个天险罢了。这是谁的主意?”谭嗣同愤愤问道。

“李鸿章,他如何不明白英国人的狼子野心,只是怕英国人在长江上再引起战火,用的是丢车保帅的法子。显然是要弃西藏而不顾了。”

“********喇嘛是什么态度?”

“上师他是藏地的保护神,是佛祖的转世弟子。自然是决心保护自己的子民。西藏是诸佛圣地,琉璃世界。岂能让邪魔恶鬼来玷污这神圣之地。我随文大人过来就是来表明我们的立场。如果你们汉人不管了,我们就自己来。我们虽然武器简陋,却誓死也会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岗巴活佛回答。

活佛颜容庄严,目光清澈,言辞坚决。谭嗣同由衷感染:“上师放心,我谭嗣同只是一介布衣,与朝廷无关,我带来的人也都是不愿国土沦丧,自愿随我前来的义勇之士,那些士兵都是私人侍卫,不受朝廷节制。所以不管谁的旨意我也不听。只要我在,隆吐山就不会让英国人踏入一步。文大人你就如此回复朝廷,说隆吐山是藏民自发保卫家园,并非国家行为。如此你也无须承担干系。以后若有责罪,我谭嗣同一人承担。”

“我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又岂会来这是非之地驻守多年。生逢乱世,大丈夫当有作为!谭公子本就是我私下请来的,你既然如此决意,我怎能当缩头乌龟。你就安心在这里修筑军事,其他事我文硕来做。大不了这个官不做了,不管朝廷什么意见,我自会想法帮助你们。咱们齐心合力挡住这些洋鬼子。”文硕凛然回答。

彼此心意一明,大家再不把朝廷的旨意放在心上。三人商量好分工合作,岗巴活佛立刻赶回去加派人手来帮忙修筑碉楼。文硕回拉萨敷衍使臣。谭嗣同更是加快进度调配人手设防。又求了岗巴活佛一件事,要他送些酥油过来。岗巴以为山上生活艰苦,连忙答应,并说还要多送牛肉糍粑,保证不能让义士们饿着。

不几日工事已经完成竣工,四座大炮从四个方向死死的锁住了上山的道路。抛石机架在了院子里,床弩搬上了箭楼。碉楼的顶部设了瞭望哨。从这里望去,可以对山下的行踪一览无遗。碉楼的大门也加固了横梁铁锁。普通的攻势已经很难突破这天险防线。

为了安全妥当,谭嗣同又在隆吐山后面十里的山头设立了一道简易防线。那里有个日光寺,因地制宜,谭嗣同在寺庙周围设立了工事。因为人手不够,此处的工事也简陋一些,但第一道防线一旦失守,这里可以阻击敌人,延缓敌军攻势。起个缓冲的作用。

宗山才是重中之重。谭嗣同要岗巴活佛无须调派藏兵支援隆吐山。而是把所有兵力集中在宗山城堡。修建好那里的工事。隆吐山地势险要,却不利于大规模作战,人多无益。如果英国人万一攻破隆吐山防线,宗山城堡便是决战的地方,那里一定不能失守。否则待敌人下的山来,一马平川,敌人的枪火优势得以逞威,不但江孜危险,拉萨城都岌岌可危了。想到宗山火力不够,谭嗣同要谭勇带领一半人马去宗山协防。岗巴听了死活不干,说隆吐山才是防守重点,一定不能分兵。两人正僵持不下。谭嗣同的援兵这时候终于来了。

冷从峰从四川带来了三百哥老会精锐。他得到龙二传信,即刻亲自挑选了帮会最为精悍的好手和自己训练的那帮枪手随龙二取道云贵,日夜兼程赶来了江孜前线。而章杰感念谭嗣同气度,也自愿随大家来了。让谭嗣同意想不到的是江夜也带了一些手下跟来了。他说江克本来也是要来的,可要驻守总坛才只派了自己一人前来助阵。谭嗣同自然感激不尽。

杜心五见了冷从峰也是高兴不已,两人其实都是孩童心性,在四川已经结下深厚友谊。这时见面,心五心中欢喜,便要缠住冷从峰比武。两人便跑到一边去切磋武艺了。

谭嗣同得了强援,再不担心人手,便把哥老会的枪手全部调去宗山。又往日光寺加派了好手。如此安排妥当,自觉再万无一失。便放下心,只等着英国人来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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