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物？”长夏吓了一跳。“什么活物？活尸？”他赶忙掏出夜明珠，照亮了一小片空间。脚下是一片青石砖，没有别的东西，他安心落在地上。
纪媱也落下来，一边打量周围一边说道：“可能。有的尸体因为死者生前执念太重，存放在特殊环境里经历数十上百年就会尸变，重新活过来。不过通过这种途径活过来的人已经不能叫人了，他们只能生活在黑暗里，又被称为‘迷失者’或者‘黑暗巡游者’。我更担心的其实不是活尸，而是借助尸气修炼的妖兽。这种妖兽往往要比同阶妖兽可怕得多，希望我们不会遇到吧。”
长夏适应了光线，看清楚这是一条甬道，不是葬棺之处。
“往哪边走？”长夏问道。他们正侧身站在甬道中间，左右两边都有路。
纪媱说道：“往左边走，尸罡是从左边逸散出来的，我们边走边采集。如果中途就采集够了，就不用寻到源头了。我隐隐有些不安。”
“我做些什么呢？”
“你也采集，我教你法术。其实和凝炼云砂的手法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印诀多了几手，能采集的东西种类多一些而已。”纪媱把采集尸罡的法术教给长夏，确实和凝炼云砂手法大同小异，长夏试了一小会儿就学会了。印诀一共有十八手，采集尸罡只需要用其中一手就可以了。
“这种手法可以采集很多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尤其是和尸体有关的。比如冥土、尸煞、尸罡、尸煞精魄、万年铜绿、髓磷虫蜕、天泉……”
“天泉是什么？”
纪媱颇为向往地说道：“那是一种稀有级的材料。其实不能说是材料，应该称之为‘人宝’。洞府境界的高手如果死于意外，来不及化道，他的洞府溃散时，就会从尸体中流淌出拥有千万种功用的宝液，那就叫‘天泉’。”
长夏听得头皮有些发紧，暗想，铜馆墓的人真够恶心的。怪不得纪媱身上总是弄得香喷喷的呢，搞不好是为了遮掩尸臭。
他一边恶趣味地想着，一边全力催动星力，同时让星力外放，结果发现，他的强磁体质对尸罡也有很强的吸引力，采集起来事半功倍，比明显比他熟练的纪媱还要效率高。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了一道封闭的石门前，石门旁蹲着着两尊怪兽石像，看起来像是蟾蜍。石门上方有两个光秃秃的突出，下方有一个凹陷，看起来像是某种怪兽的眼睛和嘴巴，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浮雕了。
长夏正要推门时，纪媱把他拦住了，她侧着耳朵贴在石门上听了一会儿，皱眉说道：“尸罡是从这扇门里逸出来的。但是你看，这道石门封闭得很严密，按道理不应该逸出任何东西才对。”
“那能说明什么？”长夏把自己采集到的一大团尸罡交给纪媱，问道：“还差多少？”
“已经差不多了。”纪媱说道。“我的意思是，只有里面的尸罡浓到把整个墓穴都挤满，尸罡才可能透过石质的东西逸散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里面肯定有我们对付不了的玩意儿。我先前跟你说过，尸罡是尸煞的进化物，而尸煞是不会自己进化的，通常是某种天财地宝引发这种质变，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们能一举两得。但也有可能是妖兽或活尸在里面修炼，那就麻烦了。”
“怕什么？”长夏在背后的大剑上拍了拍，“咱们好歹也是开窍境修士，还怕它一个邪魅？”
纪媱正犹豫的时候，长夏已经在推门了。但是他尝试了好几次，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石门纹丝不动。
纪媱把手伸进石门的那个凹陷处摸了摸，发现并没有机关。
“看来我们想进去也办不到了。”纪媱说道。她看到无法打开石门，反倒好像松了一口气。
长夏颇为失望地说道：“我有将近千斤臂力，却推不开这道石门，也许这根本不是一道门，而是墓穴的封石也说不定。我们往甬道另一去看看。”
他们返回刚才下来的地方，又顺着甬道朝另一边走去，一边仍在采集尸罡。不过越往前走，尸罡越稀薄，显然正在远离埋尸处。
“纪媱，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只有大量的尸煞才有可能进化出尸罡，你指的大量是个什么概念？需要多少具尸体才能提供这么多的尸煞？”
纪媱说道：“你误解了，并非所有尸体都能产生尸煞，只有戾气和怨气很重的人，死后被埋在一些很特殊的地方，尸体才有机会产生尸煞。有一些处于沼泽地或山谷背阴地带的战场，后来变得阴气森森，经常发生些不寻常的事，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战士的戾气是最重的。不过想要形成这么浓重的尸罡，没有几万战士的尸体是办不到的。等等……几万战士！你不是说，这里只埋葬了八千梁朝精兵吗？”
长夏皱着眉头说道：“我刚才就是想问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忽然想起了另一部史籍上的说法。不过那个说法有些自相矛盾，我才没有相信。许多史籍上都记载，东夷人向来团结，从不抛弃同伴，哪怕是同伴的尸体也要带回故乡安葬。你想，就算他们当时撤退仓促，会遗漏一些同伴的尸体，但也不至于遗漏几万人的尸体吧？真要遗漏那么多，他们多半会重新杀回来把尸体夺走，而不是就那样乖乖地撤离。”
“你说的另一部史籍上是怎么记载的？”
“说那场战争根本就是梁帝设的一个局。他当时已步入晚年，每天想的都是如何能让自己不死，继续当他的帝王。你我都清楚，每一个凡间的皇室，背后都有一个修神门派或者世家在支撑着，否则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夺下这么诱人的江山，因为掌控凡间也意味着掌控了大量的修炼资源。典籍上说梁帝背后的靠山赐了他一种长生之法，但是需要牺牲数十万人的性命他才能成功。所以他无端挑衅周边的邦国，包括东夷人，引他们入局。而他的八千精兵实际上全是不知疼痛和疲累的活尸。接下来的说法你应该能想得到了吧？”
纪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缩了缩脖子。“于是他用这八千活尸杀了数十万人，而后全都埋在了这里，以完成他的长生梦？这里埋藏的并不是他的八千精兵，而是不计其数的番邦死者？”
“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长夏反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至少有好几万战士的尸体是肯定的，而且这些尸体直到现在也没有腐烂。因为如果尸体腐烂了，也就意味着尸煞的根源断了。”纪媱说道。
他们忽然停了下来。
“尸罡又变浓了！”纪媱说道。
长夏努力想看清甬道前方有什么，但是他没有开睛窍，视线只比凡人强一丁点，根本看不到头。
长夏说道：“从刚才那扇石门走到这儿，起码走了有十里地了，而从我们落下来的地方到那扇石门只有两里地，这边离得稍远，飘过去的尸罡比较稀薄，所以我们先前才会判断尸罡是从甬道左边飘来的。实际上两边都有。我猜再往前走，尸罡还会更浓。”
“还要往前走吗？”纪媱犹豫了起来。她把采集到的尸罡都装进一个特制的罐子里，而今罐子已经满了，早就超出了她的预期收获。
“走！”长夏毫不迟疑地说道。“我还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梁帝搞的鬼，为了一己私欲杀了那么多人，我今天就把这里挑翻。让他的长生梦见鬼去！”
两人不再采集尸罡了，驾起青云一路飙飞，很快就碰到了另一扇石门。不过这扇石门遭到了破坏，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纹。
“怪不得这边的尸罡比那边浓那么多呢，原来石门裂了。你猜是什么玩意儿干的？”
长夏刚问了一句，就听“嗡”的一声，石门微微颤抖了一下。纪媱的脸色立马就苍白了起来。
“里面有东西攻击石门！”她颤声说道。
紧接着，石门又嗡嗡响了好几声，但是那条裂缝丝毫没有扩大。
长夏一点不害怕地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石门上的那道裂纹。“这道裂纹是旧的。看来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打算以这儿为突破口，已经孜孜不倦地轰击好久了。我来助它一臂之力。”
长夏把背后的大铁剑握在手里，“比星”星力汹涌灌输进剑身，直到整把剑快有千斤沉重时，他才猛地一剑挥向石门上的裂纹。
“咚！”
磅礴的星力撞击在石门上，长夏猛地拉住纪媱向后飞退，石门剧烈地抖动起来。
“咔……咔……”上面的那道裂纹蔓延出许多的小裂纹。但是仅此而已，石门并没有彻底裂开。
石门里面的东西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边的动作，轰击得更加迅猛急促了。长夏的那一剑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石门上的裂纹好像蜘蛛结网一样，向着周围蔓延开来。
长夏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说道：“再来一剑！”
他又高高举起了大铁剑，开始灌输星力。
纪媱在不远处喊道：“你不怕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吗？”
长夏笑道：“我就是想看看它是什么玩意儿。你做好攻击准备，要是情况不对，先下手为强。”
“好吧。”纪媱看到长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模样，十分无奈，只能妥协。
“咚！”
又是一剑劈出。石门这次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咯吱吱地再次大幅度开裂。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还不够！再来！”
第三剑一落，“轰隆”一声，石门整个爆炸了。长夏准备充足，效仿方梦用冰刃风暴掘坑的原理，将手中的铁剑快速地旋转起来，磁力将所有的石块和碎屑都吸进大剑造成的漩涡里。里面一个烈焰腾腾的东西嗖一下就冲了出来，扑杀向长夏。
“杀！”长夏喝道。绞进大剑漩涡里的碎石渣登时轰向了那个玩意儿。
与此同时纪媱手中也飞出一团乌光，射向那个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的东西。
又是一声轰鸣，那个东西刚刚冲出来就被长夏和纪媱的合击又轰了回去。
长夏二话不说，一脚踏进了门里，又劈出饱含星力的一剑。这时候配合默契的纪媱将一颗夜明珠丢了进来，借着夜明珠的光芒，长夏看到刚才袭击他的玩意儿已经四分五裂了。
这时候纪媱跟了进来，当她看到被长夏一剑轰杀的“怪物”时，简直心疼得滴血。
“长夏！”
长夏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了。那的确是个怪物，不过并不是什么邪恶的玩意儿，而是一件兵器。是一柄通体火红的刀。不过现在已经断成四五段了。
长夏见纪媱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断刀残片捡起来，问道：“这是武器还是法宝？怎么会这么怪呢？它进化成生命体了吗？”
纪媱心疼地直咧嘴，没好气地说道：“笨蛋！这是器！不是兵器，也不是法宝！”
“器！”长夏猛然惊醒过来。开窍境界的修神者，一旦开了器窍以后，就能蕴养自己的“器”了。你可以蕴养任何东西为“器”，一件兵器、一件法宝、一本书、一株药草、一块石头、一口气，等等。所谓“神从口入，器从口出”中的“器”就是这个“器”。它和普通的兵器和法宝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它是踏入归神境界的必备之物。如果说器窍是纳神的庙宇，那么“器”就是祭神的“香炉”。这些常识老乌龟跟他说过，他也从藏书阁里单门了解过，直到真正见到了，才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可惜已经被他毁了。
纪媱把残刀碎片收进空间戒中，而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只是一个非常狭小的四方形石屋，刚才的那扇石门足有七八尺厚。在对面还有一扇石门，上面布满了劈砍过的痕迹，同样有了裂纹。在他们身前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横着的刀架，泛着火红色的光芒，不知是什么材料雕琢的。刀架下面有一道狭长的缝隙，从缝隙里喷涌上来无比浓郁的尸罡，黑糁糁的，用肉眼都能看得到。
“长夏，我们好像闯祸了！”纪媱呆呆地望着那个火红色的刀架，说道。
“我知道。”长夏说道。“刚才的那口刀已经具有了生命特性，证明它的主人起码蕴养了上千年，这样的人至少也是归神境强者。他显然是偷偷借这里的尸罡养‘器’，却被我们给毁了。你别太担心，如果他在这里，早就跳出来了。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与其在这里干站着害怕，还不如趁他赶来之前多搞点好东西呢。况且你看这里的痕迹，可能好几百年都没有人进来过了，说不定它的原主人早就死了呢。”
纪媱佩服长夏的神经大条，这种时候还能这么镇定。
“别愣着啦！赶紧把你的瓶瓶罐罐都拿出来，这么精纯的尸罡都用不着采集了，直接往里装就行。我去试试打开这扇门，没准儿门后还有好东西，不然没必要再开一扇门。”长夏说着就去推门了。
纪媱强压下心中的害怕和满脑子的疑惑，先把那个刀架从石台上起出来，收进空间戒当中，而后掏出各种各样的容器开始装灌尸罡。
长夏又开始轰门了。刚才是里应外合，所以只用了三下就把门给炸碎了，那种石头可不是普通石头，想必单门用法术加持过，这一次就比较费工夫了，整整砍了十多剑，才把门轰爆。外面又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通道。
“行了，留几个容器，可能路上会遇到别的好玩意儿。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件空间法器啊？”长夏说道。他一马当从刚刚轰开的石门里走了出去。
纪媱看到他这副土匪架势，在他的影响之下，心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这条新的甬道和刚才走过的甬道格局完全一样，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岔道和多余的摆设，也没有机关暗器。
飞了一小段后，纪媱忽然叫住他，说道：“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