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会这样?”纪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候,她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她痛苦地抚摸向胸口,好像心脏要爆炸一样,但刹那间那种令人无比惶恐的感觉就消失了。
“你怎么啦?”
旁边有一个人说话了,纪媱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一看,居然是长夏。
“你……你……”纪媱结结巴巴,看到长夏向她走过来,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却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体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仰面摔倒。
长夏嗖地向前蹿出一步,把纪媱扶住。
“你搞什么啊,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长夏不解地问道。
“你……你不是死了吗?”纪媱声音打颤。
长夏听得莫名其妙,扶着纪媱站稳后,把正四面体交还给她。“我得罪你了?干嘛咒我?”
纪媱摸了摸长夏的胸口,体温暖暖的,心脏跳动有力。“真见鬼了!你刚才身体冰冷,呼吸和脉搏全都没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长夏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从别人口中听说,我有时候就会这样,受了致命伤后就会假死一会儿,有时候‘死’一两天才会醒来。”
“怪胎!”纪媱说道。她终于相信长夏不是死人了。
长夏皱眉回忆起来,一边说道:“我刚才确实失去了意识。好像我不是我了,变成了其他的东西。拥有了另一种意志。以前也有过一次经历,这是第二次了。”
他隐约记起来了,上次在禁地“熔火窟”里,他看着一副石壁雕刻时,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那次自己变化成了一百零八颗星辰,像是经历了亿万年才再次拥有自己的意志,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不过后来关于那次玄奇经历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直到今天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长夏抬手凌空刻画起来,是一块墓碑,墓碑刻画成型后,他没有停,继续在墓碑上刻画着。他的记忆不是很清晰,干脆闭上了眼睛,手指的动作随着自己的感觉走,不去管它刻对了还是刻错了。有的线条缠绕在墓碑表面,有的线条却像缝衣服一样,编织进了墓碑的里面,里里外外的符文线条交错纵横了起来。猛地看去,十分简单,甚至不比恒固符文复杂,但是想顺着那根线条理出个头绪,却发现它的轨迹复杂得令人脑袋爆炸。
纪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两只手还不由自主地捂在了嘴上,生怕自己惊叫出声打断长夏。
长夏闭着眼睛足足刻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忽然眉头舒展,手指最后点了一下,停顿下来,眼睛睁开了。
“呼……好了。也不知道对不对,这是我记住的全部了。”
纪媱摇头道:“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刻错了吗?”长夏叹了一口气,“也是,你学了那么多年都没学会,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学会呢。”
纪媱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简直一模一样。原来这些线条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似是而非呢?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长夏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刻错?”
“快说,你是怎么发现要用立体的方式来刻画这个符文的?你在里面看到的就是立体的吗?”
“看到?”长夏更加迷茫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感觉我自己变成了线条上的每一点,就是照着感觉画出来的。”
“什么意思?说我能听懂的人话。”
长夏挠了挠头,忽然有了灵感,说道:“就好像我脖子痒了,伸手就能挠到痒处,用不着先用眼睛瞅瞅哪儿痒再去挠它。我刻这个符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比刻恒固符文还要顺手呢。”
“天!这叫‘无觉真如意境’。又叫‘无我意境’或‘真如意境’。这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你居然遇上了!”
长夏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心想,原来这种奇幻的经历还有名堂,不是想经历就能经历的。
“你快说说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听说进入这种意境会发生很奇妙的事情。”纪媱显得十分激动。
长夏努力回忆了半天,发现刚才的经历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丁点记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当时是没有知觉的,就好像死了一样——说实话我无法形容。”
“那就没错了,典籍中记载,进入真如意境后,自我会消失,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那种经历似真似幻,非虚非实,妙不可言。你小子运气真好。我也跟着沾了一光,以前的好多疑惑,现在一下子就解开了。你再刻一遍让我看看。”
“好。”长夏点头答应。又造出一块墓碑,闭上眼睛刻写起迅疾符文来。这次用的时间就少了,只用了一刻钟就刻好了,而且看起来完全是刻在同一平面上的,根本看不出它实际上是立体的。
纪媱把长夏新刻好的墓碑招到手里,盯着线条琢磨了好半天。“真是奇妙。我试试效果这么样。”
她一掐印诀,墓碑自动飞到她的脚下。而后长夏目瞪口呆地看到,纪媱一下就消失在了远方。
“天,这种速度……”长夏心里惊叹。
纪媱飞驰电掣地飞回来,落在长夏身前,在墓碑上不知又刻写了些什么符文,墓碑渐渐地变化了颜色,看起来就像石头材质的一样。而后墓碑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指头长,被纪媱收进手掌心里。
她开心地说道:“这块墓碑归我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希望用不了多久我也能刻出这种程度的迅疾符文来。”
长夏做了个请的姿势,表示“送你了”。他倒是对纪媱刚才的那几手符文眼馋起来了。“纪媱,你把能摄取东西的法术,还有能让东西变大变小、改变颜色的符文教教我吗?”
“真够贪心的。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先学会飞行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能飞和会飞可是两码事,初学飞行,最好别刻这种迅疾符文,搞不好会死翘翘的。”
接下来的十几天,长夏真正是废寝忘食,白天除了做杂活儿的时间外,其他时间都用来练习飞行,而晚上就和纪媱一起飞到云雾浓密的高山上采集云砂。另外,他为了给纪媱购买修炼材料,还抽空做起了小买卖。
在栖云山宗弟子们的起居地,有一小片自然形成的自由交易区。平常总有弟子意外得到些宝物、功法或材料什么的,但自己用不到,又不想直接跟器物阁交换成功劳数,因为太吃亏,就趁着傍晚这个大家最休闲的时间,拿到这里来跟其他的弟子以物易物。这种行为栖云山宗的管理者是知道的,但既不鼓励,也不阻挠,有时候三位护宗长老还会亲自过来转一转,以图“捡漏”。
说起这一点,栖云山宗的管理模式还真比其他门派更让人觉得舒坦。像别的门派,长老这种级别的高层人物,都是靠门派供养的,基本上坐镇在一个小黑屋修炼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干,门派掌门会定时给他们发放“俸禄”,也即修炼资源。说得不好听点,其实就是养着一群关键时刻当打手的人。而栖云山宗的人员十分精简,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闲人,平日里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就连长老也不例外。除了宗门大事外,长老还要教授金衣弟子修行,还要负责炼器、炼丹等,但从宗门拿到的“薪水”只能勉强维护自己的修炼消耗。想要发家致富,就必须自己另外想办法赚钱,当然这里的“钱”是指修炼资源,不是凡间的金银。
这一天,火长老变化容貌,以一名白衣弟子的形象来到交易区,正在各个摊位上溜达时,忽然听到一阵响亮的叫卖声。
“大量收购云母石、地火精、旱井金藤、妖兽骨、精炼赤铜。有多少要多少,全部以云砂交易,交换方式请看黑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呦!要是贵客有其他材料急于脱手,本摊也照收不误,价钱好商量。本摊只做良心买卖,绝对比器物阁的小老头心眼儿好。”
火长老听得想笑,等看到叫卖者是谁后,一下来了兴趣。
这么市井而俗气的叫卖声,当然是出自长夏之口了。
正巧有几名白衣弟子围在长夏的摊位前进行交易。显然长夏的交易价格是非常厚道的。比如云母石,如果是跟器物阁交换功劳数,一斤云母石,只能换三百功劳数,而长夏却愿意支付三百粒云砂。三百粒云砂最低也值三百功劳数,而用功劳数从器物阁换取云砂,却需要四百五十点,哪个更划算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况且云砂这玩意儿永远都是稀缺货。
“长夏师弟,你有多少粒云砂,我用法宝跟你换行吗?”一个白衣弟子忽然问道。
长夏抬眼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站在边上的纪媱,纪媱传音告诉他,空间戒里还有两万多粒云砂。这些天他们俩一共采集了五万多粒云砂,已经换掉了将近两万粒,还有一万粒长夏还了藏书阁的债务。
长夏心中有谱了,两万粒云砂足以换一件像样的中级法宝,于是说道:“师兄不用担心,我还有不少云砂呢。不过师兄,我得先看看法宝再做决定。”
白衣弟子犹豫了一下,说:“师弟稍等,那件法宝我存在器物阁了,我这就去取。”
普通弟子没有空间法宝,所以有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不方便随身携带,就会寄存在器物阁,当然,寄存是要交寄存费的,按物件儿的体积和珍贵程度每天扣除相应的功劳数。
不一会儿,白衣弟子飞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葫芦形法宝。材质不明,光泽黯淡,还有破损的地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是我下山历练时从一个隐秘的山洞中捡到的。另外还有一杆枪,就是我身上背着的这杆,主人已经死了,他的骸骨就在边上。我请烟岚师姐鉴定过,这杆枪属于高级法宝。所以我想这只葫芦也肯定不凡。”白衣弟子说道。
长夏把葫芦拿过来瞅了瞅,然后用星力去催动,但毫无反应。“不能用了。”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就要把葫芦还给白衣弟子,但是就在他收回星力的一刻,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波动。“咦?”他心中轻咦一声,这只葫芦好像对他的星力有一种粘滞感,星力输送进去后,想撤撤不回来。
“师兄,我猜测这原本是个收摄类法宝,但破损得太严重了,它是不是高级法宝我不能确定,但我知道想修复一件法宝,就必须找到对应它的材料,这里面有一种材料很不好找,叫‘黒膏土’,它是一种富有磁性的胶泥,属于高级材料,在炼制法宝时用来粘连属性截然相反的两种或多种材料。这件残宝我没法跟你交换,所以抱歉了。”
他把葫芦递还给白衣弟子。
火老在边上看着,有一些诧异,他对那位白衣弟子说道:“师弟,能让我看看吗?”
白衣弟子看了对方一眼,觉得眼生,但也没多想,就把葫芦交给火老看。
火老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还真是一件高级法宝,里面光高级材料就用了四种,分别是寒冰晶髓、地火精金、犀妖角和黑膏土。每样都很珍贵。其实这些材料器物阁就有,不过要想修复这件法宝,估计材料费就得七八万多功劳数。但修不修得好不一定。因为最关键的不是材料,而是里面的阵法结构。”
那名白衣弟子一听脸色就垮了。七八万功劳数已经足以从器物阁买两三件完好的中级法宝了,虽然高级法宝和中级法宝在威力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用来修复一件不一定修得好的法宝,实在有点不划算。况且栖云山宗能修复这件法宝的人,也只有火长老,他可没本事请动火长老帮他修法宝。
火长老把葫芦交还给白衣弟子后,目光转向长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法宝里用了黑膏土的?”
长夏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其他几种材料我也分辨出来了,不过就属黑膏土最珍贵,所以别的就没提。”
“哦?”火长老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它还用了什么材料。”
长夏不假思索地说道:“黄金、赤铜、火精、蜂巢石、二级妖兽骨粉,应该是犀妖的。赤铜是主体材料,不得不用,其他也都各有各的功用,但是里面加了很大成分的黄金让我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为了好看?”长夏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说的都对。你懂得炼器?”火长老问道。
长夏见没人跟他交易了,都在听他们俩对话,有些不高兴了。他抬起右手,运转星力,“嗖”一下,火长老身上的一件佩饰被他给吸了过来。这并不是摄物手段,而是纯粹的磁力。
“原来如此。”火长老一点都没有生气,笑呵呵地看着长夏,也是张手一吸,又从长夏手里把那件佩饰硬夺了回去。“你认识多少种炼器材料?”
长夏不敢造次了,刚才对方的那一吸,同样用的是纯粹磁力,他体内的磁场整个紊乱了一瞬间,好在对方没有恶意。显然对方的体质也是强磁属性,而且修为比他高得不是一星半点。长夏认真地回答道:“大概两百多种吧。都是比较常见的。我花了不少功劳数从器物阁学的。”
这几天长夏每天早上归来的时候,都要去一趟器物阁,不是去换取功劳数,而是花费功劳数去参观器物阁的第一、二层。第一层陈列的基本上全是中、低级的炼器材料和器物,第二层就是中、高级的了,再往上还有一层,但他功劳数不满十万,没资格进。器物阁的小老头见他很好学,也愿意指导他一点辨识材料的知识,关键是他在这方面有着先天优势。他打算以后靠炼器发家致富,自然要做好存足的前期准备。
火老点了点头。“你想学炼器,对吗?”
长夏点了点头,还是摸不透对方到底什么身份,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似的。
“等你能辨识一千种炼器材料了,去炼器阁找我。”
“炼器阁?”长夏有些发愣,难道他在炼器阁给火长老打杂?想到这里他一下激动起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啊?你愿意指导我一些炼器知识吗?”
火长老笑了笑,摇手道:“我说了,等你能辨识一千种炼器材料了,就去炼器阁。到时候我就教你。”
“好,一言为定!”长夏生怕对方反悔,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多谢师兄关照!”
等火长老离开后,长夏的摊位上又热闹了起来。很快他的两万粒云砂就都变成纪媱急需的材料了。
正要收摊的时候,那名拿葫芦的白衣弟子又过来了,说道:“长夏师弟,这件法宝我不打算修了,跟你换点云砂吧。我刚才去器物阁问了一下,那奸诈的小老头说是愿意用五千功劳数跟我换,显然还是有价值的。”
长夏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他。“确实还有价值,只要能把里面的材料重新提炼出来,估计能值十万多功劳数呢。不过我没本事提炼。我想我们栖云山宗也只有火长老才能办得到。师兄为什么不去火长老那试试呢?”
“师弟不知道吗?器物阁那小老头就是遵照三位长老的意见给出收售价格的。所以实际上是火长老愿意拿五千功劳数换我的葫芦。”
“原来是这样啊!”长夏明白过来。
白衣弟子又说道:“长夏师弟,我不让你吃亏,我跟你换四千粒云砂怎么样?”
长夏默算了一下,四千粒云砂价值六千功劳数,只比器物阁给他的交易价多了一千功劳数,确实没多要。长夏点了点头:“好吧师兄,我愿意拿四千粒云砂跟你换,不过我手里已经没有云砂了。这样吧,明天我们再交易。”
白衣弟子听了前半句话,不由失望起来,后悔当时不该犹豫,趁着长夏还有云砂的时候直接卖给他就好了。不过当他听到后半句话时,不由愣了一下。“长夏师弟,你一天能采集到五千粒云砂?”
长夏干咳了一声,说道:“我有自己的途径获得云砂,这个师兄就不要打听了。我们明天交易。”
“这个葫芦师弟先拿着吧,明天这个时间我过来拿云砂。”白衣弟子把葫芦递给长夏。长夏知道对方是怕自己反悔,也没多说什么,把葫芦接了过来。“行。”
对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收摊以后,长夏把葫芦交给纪媱保管,而后苦着脸说道:“纪媱,这些材料够你支撑一段时间了吧?我连自己的青云都还没呢。”
纪媱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笑道:“好啦好啦,瞧把你委屈的。这些材料够我支撑半年了。接下来采集到的云砂随便你挥霍。”
纪媱这么说,长夏反倒皱起眉头来,说道:“纪媱,你清单前面的那些东西其实是更急需的吧?再过一个月就是金衣弟子选拔赛了,我们趁他们热闹,偷偷下山一趟。这几年凡间大乱,到处都是死人,你要的那些特殊材料应该不难寻找。”
纪媱说道:“关键是有几样材料只有年代悠久的万人坑才可能有。那种地方不好找啊。”
“我去藏书阁查一查,凡间的大型战争,修真界也是会记录的。”
“那就拜托你了。谢谢你,长夏!”
“不说这个。要是实在想谢,就多教我几种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