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走到书房,却看到林耀建只身站在落地窗前吸烟,背影竟显得有些孤单寂寥,烟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有些呛人,但林溪却毫不反感,因为她对这种味道早已是熟悉到骨子里,永远都忘不掉。
在Z市,整座城市连一个熟人都没有,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妈妈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却为了生活尝试过无数份工作,又是在那样的年代里,未婚先孕,遭遇过无数冷眼。
妈妈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最初在一家小会计公司当助理会计,二线城市,工资不高,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左右。可是单就是抚养林溪一个小孩就要花很多钱,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生活疾苦的她也会疲惫、也会累、也会哭。
最后,妈妈为了生计竟放下高傲的尊严,去夜场里工作,看中了小费高。不食人间烟火的妈妈,学会了喝酒、吸烟。妈妈似乎很享受这种堕落,晚上回家也会旁若无人地抽烟,林溪闻到烟味咳嗽个不停,妈妈却嗤笑:“学谁那么娇弱?这种味道你早晚得习惯。”
林耀建听到脚步声,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
从林溪十八岁被接回到这个家,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和女儿好好地进行过交流。身为爸爸,平时只会问一句:“钱够用吗?不够用的话跟爸爸说,爸爸打钱给你。”
可以说,他甚至是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儿谈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女儿,所以选择了逃避。他以为他把她接回林家,至少会让她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爸爸,不会孤单,却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想法。
她是不是喜欢林家?她是不是……恨他?
林耀建生硬地开口:“坐吧。”
“爸,你找我什么事?”林溪有些不耐烦,在这个家呆上三个小时都觉得坐如针毡。
“爸爸听说你为了你妈妈的事情对你郁叔叔有些误会。”
林溪冷笑一声:“郁叔叔?爸爸,我的叔叔里没有姓郁的。”叔叔这两个字,未免太过于亲热了。
林耀建对女儿的态度很无奈:“你知道我指的是郁国平。”
林溪耸耸肩算是默认,了然一定是林执在背后做手脚,她摆明了立场:“爸,你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一个小女生怎么可能斗得过你们这一个个男人?我只是想为妈妈出口气,我不甘心!”
“为你妈妈出口气?那你就冲着我来,郁国平没有对不起你妈妈,从始至终都是我害了你妈妈!”
林溪眼底凝滞了一瞬,有些晃神,这样歇斯底里的爸爸,她也很少能见到。她冷静地开口:“爸,你的责任你当然推卸不了,但是要不是他郁国平,我妈妈会跟你发生一夜情吗?妈妈会至于在怀孕了之后一个人远走他乡吗?妈妈会至于抑郁而死吗?”
林耀建从来都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怨念会这么深,为了她妈妈执念到这种地步。提到苑悦,他的眼底掩去了阵痛。
他试着换另一种方式平心静气地跟女儿谈谈:“小溪,你说爱情能强求吗?”
林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没有作声。
“是,在你根深蒂固的观念看来,你妈妈单恋郁国平那么多年没有回报,又因为他,你妈妈跟我扯上了关系,甚至是含恨而终。可是小溪,郁国平从来就没有允诺过你妈妈什么,他除了做不到爱你妈妈,他有什么错呢?”
林溪紧咬着嘴唇,反驳:“如果不是李心插足,妈妈一定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林耀建气噎,女儿怎么就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呢?
“你和郁瑾是朋友,你也和李心接触过,你的眼睛不会看吗?你的心感受不到吗?以李心的为人,她会是第三者吗?”
林溪竟找不到证据反驳。是的,她以前去过郁瑾家里,李心完全就是温柔贤惠的典范,跟孙蕴的装腔作势有天壤之别。可是在她的心里,认定了这个女人就是害得妈妈这辈子都不幸福的罪魁祸首。
“可是……哥哥最初也是强求习语的不是吗?现在习语过得很开心很快乐。”
林耀建没想到林溪居然对林执和习语的感情还耿耿于怀。
“他们夫妻俩的事,我过问得很少。但是小溪你要知道,就算林执他对习语是强势霸道的,若是习语对他没有那份心思,任由他强行把人留在身边,也留不住习语。他们现在这么幸福,只是因为两情相悦。”
林溪居然被林耀建一个个回答噎地说不出话来。她相信妈妈,她不能接受妈妈骗她。妈妈的日记里明明说是李心插足的,否则她就会和郁国平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
她低声问:“爸,您爱我妈妈吗?”
林耀建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我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你妈妈,反而因为我已婚的身份害了你妈妈,你妈妈不喜欢我,心里只有郁国平,甚至是怀了你都不肯告诉我。”
“小溪,爱情哪里来得对错呢?你妈妈眼里只有郁国平,而我却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你的妈妈,孰是孰非,又怎么理得清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好好想想。”
林溪起身走出书房,脚步有些踉跄,眼里竟也闪着泪光。她在客厅看到孙蕴,连招呼都没打就出了门,神情有些闪烁。
走出去的时候,还模糊地听见她轻斥了一声:“没家教。”
林溪进了房间就立刻扑到了床头柜上,打开抽屉拿出妈妈的日记。她有些狼狈地瘫坐在地板上,翻着一页页的纸,看着日记本上的话,眼泪滴落在纸上,晕出一片模糊的痕迹。
“今天在公司,郁国平拉着一个职员告诉我,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俩相拥的画面,竟然有些刺眼的匹配。我去公司人事部查过,那个女人,叫李心。”
“我犯了大错,我喝了酒,竟然和林耀建发生了关系,我该怎么去面对郁国平?我不干净了,他会怎么看我?”
“我居然怀孕了,我居然……怀了林耀建的孩子。医生说如果打掉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不能让郁国平发现这件事,我要尽快搬出郁家。”
“我去找工作了,可是我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大公司都不要我。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是处,难怪郁国平不喜欢我,李心一看就是女强人类型的。”
“为什么?为什么郁国平就是不能爱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和林耀建发生关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幸福?”
林溪翻着妈妈的日记,鼻子酸楚到泣不成声。这些话,这些发自肺腑的话,真的只是妈妈的片面之词吗?添加过个人情绪的怨言吗?妈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郁瑾早上醒来,觉得浑身酸痛,这人……昨晚不知道要了多少次!
她侧头看向许韦慕,才发现他正撑着下巴,饶有余味地盯着她,那明晃晃的眼神,就好像见到猎物又可以发起攻击一般。
郁瑾羞得捶了他一记:“你怎么这么狠啊?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刚刚睡醒,又是在情事之后,她的声音格外得性感撩人。许韦慕挑眉,握住她的拳头放在唇边吻了吻,望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觉得莫名的心安。
“我记得……某人昨天说林执和习语在普吉岛的时候,把大半时间都花在了酒店的房间里。我以为……这是你的一种暗示。”
郁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时兴起逗逗他的话,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暗示你个头啊!”
许韦慕低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柔声道:“我抱你去洗澡。”
郁瑾的脸通红,阻止道:“我可以自己洗。”
“也就是说你不疼了?我又要当这是你的暗示了。”
郁瑾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索性也就不再矜持,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