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银庄,梁厚向院子里走入,向身边交代下去:“一会我要算一算这个月的月账,你下去让伙房备一些糕点送进来。”
“是,典当。”
梁厚回到屋里,将房门刚关上,突然后背一凉,回过头,一把冷剑恰好架在脖子上。
“别说话。”黎晨初单手执剑,另一手拿着一本账册,目不转睛的看着,语气冰冷的命令道,“坐到椅子上去。”
“女侠有话好好说。”梁厚看着脖颈上那把发着寒光的冷剑,心里就发咻。“梁某是个生意人,讲求以和为贵,姑娘要财物,尽管拿去,切莫伤了和气。”
黎晨初看着账本,眉头越皱越紧,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梁厚一直抬着脖子,没听见回答也不敢做声,实在脖子僵的挺不住了,道:“女侠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谈,梁某绝不做反抗,只是还请女侠先把这剑放下,梁某实在脖子已经疼的抬不住了。”
冷剑一收,黎晨初看过来,目光冷凝,问道:“我且问你,为何要在这账册上作假账?”
“作...假账?”梁厚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看女子,又看看账册,而又狐疑的看看女子,又看看账册,“女侠,这可开不得玩笑。这做假账之事,在银庄里可非得是小事。”
“你...”黎晨初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梁典当的,糕点已经备好了。”
梁厚看看房门,又看向黎晨初:“我若不去,门外人必定生疑,我去取了糕点便回来,女侠请放心。”
房门打开,小厮惊吓了一下。梁厚伸手拿过糕点:“行了,你退下吧。一会我要对账,没事都不要进来。”
回到屋子里,梁厚把糕点放到桌上,看着平日最喜爱的糕点,此时却生不起一点食欲,想到刚刚的话,梁厚抬头迟疑得问道:“你刚刚说的账册作假,是从哪听来的?”
黎晨初安静的观察了梁厚一会:“你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坐下将账册翻过几页,黎晨初挑了挑,道:“年初二月,银庄定制了一批松江桃木桌椅,花费了一千三百两。但松江桃木的香是一股淡柏的松子香,而不是这般浓香。这只是用老树浸香法制成的仿品。”
晨初翻过几页,又道:“立春四月,米仓采购数百担高粱大米,途中米粮不慎被黑枯岭山匪劫去。”
“这又如何?”梁厚不解问。
“这暂且不提。五月,银庄贷款,马园外买新宅贷用五百两,七月份还上。布料老板店铺周转,贷用一千五百两,九月份还上。八极观乌鹏大师贷用五千两,八天后还上。”黎晨初疑问道,“五千两的银子,上面却没有写去处,短短八天,便又还上。可是...真的就还上了吗?”
这段事,梁厚还留有记忆,那时间,银庄的账面,确实是算不清,无论怎么缩减,都还是缺四千多银两。但后来,又莫名能算清了。
“八月份,县令做寿,银庄花大价买下了一株千年雪参做寿礼,可寿宴过后,这份大礼却从未听县令提起,好似就从未收到过...”黎晨初安静的说完,等待梁厚的反应。
实事,这些事梁厚也有过疑问,这几年来,时不时便会出现账本算空,而每次的空缺上,总会有留下梁厚的签字。虽然后来又都莫名算清了,但积留下来,始终是心上的一道疥疮。
“怎么样,能给我个答复了吗?”黎晨初问。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容梁某人眼拙,实在不记得有见过姑娘这般人物,亦不知道姑娘想要的是什么答复?”梁厚道,“姑娘即能从一本账册里看出这么多末端,只怕知道的比梁某人只多不少。还请姑娘提点。”
黎晨初在屋里来回走了三圈,停下来,开口道:“好吧,八极门你知道吧。”
“姑娘是指,山上的那座道观?”
“恩...八极门杨承、乌鹏、县衙府师爷龚谋策、龙虎镖局总镖师包平安、还有黑枯岭上山贼头易申。此五人原在江湖上还另有一个称号,叫五兽行者。”
“何~”梁厚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他们串通合伙骗我的钱?”
黎晨初站起来,摇摇头:“孰真孰假,我不做分辨,我只知八极门做事,钱财之力,皆是来自银庄。为虎作伥,他日必会招来恶果。八极门并非只是你们表面看到,只是一座道观。总之,希望从今日开始,钱庄不会再做为虎供财之事。”
黎晨初离开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只留下梁厚一个人在屋子里深思...
...
傍晚,天下银庄,小厮正收拾着案桌,门口走进来一人。小厮待要赶人,回过头,到嘴的话又变成了恭迎:“李珠算的,你可算回来了!这都一天没见到你了。”
“不是官府里面出事,我得去做个知应。”李开门进屋,找一张刚擦过的椅子又坐下,倒一杯茶,一口饮尽,“咦,典当的呢?”
“哎,你不知道啊,典当的,从下午开始就愁眉不展,一个人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把抹布挂到肩上,凑近低声说:“听说,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有话说话,别凑那么近。”李开门身向后退开半截,把小厮推开,眼带厌恶,“对了,你刚刚说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诶。就今天下午,典当的说是要算帐,让我给备一些糕点过去,我去伙房,正好里面有备着的,就给带过去。然后,我敲门,门突然开了,典当的就走出来拿走了糕点让我下去,还让我们没事不要打扰他。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下午。”
“哦?”李开门心思盘算,按说以李开门对梁厚的了解,他是能少动便少动,送糕点这点事,梁厚一向是让小厮自己送进来,能让他起身亲自去取的理由,李开门只能想到一个,当时屋子里,有一些小厮不能看的东西,所以梁厚才会亲自出来取糕点。
联想到近几日,城内外频频出现的事件,李开门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当时,屋子里,不能让小厮看到的,很可能会是一个人。联想到前后变化,这个人应该是突然来找梁厚,又突然离开。
李开门问道:“那典当的,现在在屋里?”
小厮摇摇头:“哦,典当的,刚又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
“清水湖参加祈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