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哥哥！”
三个蓬头垢面的小孩抱着一袋面包欢天喜地地散开。洪龙龙拍拍空荡荡的书包，利落地将它丢在肩膀上。缝合的线皮暴露在太阳下，明亮地闪耀。
他向四面看看。这里是接近屠杀现场的边缘地带，难民的宿营地离他不远。偶尔有个把空闲的时间他会在屠杀现场里搜刮一些东西，带到难民营地附近秘密地分发给这些在这里好奇玩耍的人类孩童。
微风吹拂，听见远处孩子的家长在低声喝骂。
“吓！叫你们不要到那边去——那里有敌法老和敌人类，小心吃你们肉的。”
洪龙龙忍不住笑出来，转身踢踢踏踏地走进了屠杀现场。阴影里一只蝙蝠拍打着翅膀飞过来，熟练地吊在他的后背上。
他进入一个叫做图书馆的巨型建筑，曾经宏伟的图书馆现在只剩下一半，倒像是一只开口很大的水泥书架。手脚并用爬到图书馆中间一层一个断裂的平台上后，洪龙龙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电子通信概念。
洪武告诉过他，城市中以前有过被称为电脑的设备，城市的地下埋藏着网络，那是城市的神经元。以前市民利用网络传递信息，获得知识，甚至能实时通信。从上个时代存活下来的市民时常缅怀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在洪龙龙看来就遥远的神话一样。
“这些被拆成碎块的东西叫电视，还有通信机顶盒……现在没有用了。”
“过去人们用电需要依靠城市电网。你现在当然看不到了，它们都是金属包心的，外面还有橡胶皮。电线杆子和金属线在敌法时代开始就被市民拆光了。”
“那时候你们能相互通信？”
“如果不是大部分电缆和光缆被挖了，现在也能。”
“那你们为什么不商量着组织起来反抗敌法老，却在战争开始就被他们控制住了呢？”
“儿子，你不知道。”洪武苦涩地回答：“人类，是很弱小的。”
人类，是很弱小的。
吗。
洪龙龙放下书本，从六米高的平台跳下去，却轻盈地落在地上。他的步伐如猎豹般加快，甚至一转身踏在垂直的墙壁上跨出数十步。当向地面摔落时他的手掌平滑地顶住墙壁，整个身体在空中柔韧地翻转俩圈后单脚顶墙，手指渐渐发力。随着身体力量的极限灌注，他的手指竟支撑着身体紧紧地挂在光滑的墙面上。
半分钟后，他长出一口气，活动酸痛的手掌从墙面上跃下来。
利用立体空间结构，活跃身体每一个部分，释放灵魂，相信自然并融入自然，通过攀爬，高楼跳跃，空中活动的方法增强身体耐力和生命活力，这是洪龙龙搜集到的一种名为酷跑的极限运动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意外地发现自己极度适应这种运动方法，虽然大剂量的运动并没能增强他的身体强度，却有效地提升着他的力量和速度，还有神经反应力。在冥想修炼龟息真定后，最近他的感官变得异常发达，甚至一度让他产生自己仍然拥有过敏觉体质的错觉。随着体能训练的增加，另一个怪异的身体特征也渐渐显现出来。
他的呼吸变得十分绵长。
不是一般的绵长，甚至近似于屏息。在大量运动中他注意到，自己竟然每隔半小时才完成一轮呼吸，心跳同样变得万分缓慢，像一棵固执的老树。无论在多么剧烈的运动中，他都没有感觉到疲惫和气喘。而且，虽然身体整体没有增强，长时间运动摩擦的脚面和掌心早已结出好几层厚重的老茧，最后构成硬质的表皮。这些表皮在砖石面前仍然没有任何防御力，但却极度耐磨，像为他套上的手套和鞋子。最近洪龙龙渐渐习惯光脚。
只有当他做出一些类似于贴挂在墙壁上这种极端对抗地心引力的动作时，他的呼吸才会缓慢地加快，而且持续时间越长，呼吸速度增加得越快，一旦他开始深呼吸就会打破那种极限之间的平衡，从而摔落回地面上。洪龙龙不止一次感受到这种极限，对来来说，打破这种极限已经成为日常的挑战。
他盘坐在地面上，专注地沉入深沉的冥想，身体也似乎在西斜的日光中逐渐湮没。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
远方传来拳脚击打肉体的声音，还有沉重的闷哼。还有熟悉的哇哇怪叫。
蝙蝠飞进图书馆幽深的地下。洪龙龙站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奔跑。他跳跃着攀爬过一堵断墙，在残破的建筑间猿猴般飞跃。
枪声。
只有一只手的壮汉咬牙切齿地趴在地上，身上压着沉重的大剑。手持短枪的陈志美趾高气昂地在周围走来走去，耻笑他：
“来砍我啊？来，来。你不是牛逼哄哄的黑屠士么？”
力能扛鼎的路飞被俩个格斗警察踩在脚下，怒吼着捶打地面，却丝毫挣脱不得。杨过那只萎缩的手臂被陈志东开枪销下来，满满地塞在他的大嘴里。这个高大强壮的男孩用额头撞击地面，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他们被抛弃了。他们只是俩个尚未掌控天权的小小敌人类。随着天权的丧失，他们对灰部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黑皇残酷地将他们丢在地面上，抓住哭叫的角儿回到了黑暗城邦。他们只是俩个头脑简单的武夫，除了东三区，他们不认识其他的下城，只能在屠杀现场漫无目的地流浪。直到被陈志美堵在破旧的古楼街上。
黑皇不在乎他们。甚至，黑皇要他们死。
曾经的黑屠士再不能举起那把黑铁重剑，但他舍不得放弃，最后被那把剑死死地压在地上。
杨过绝望地嚎叫。陈志美拔刀剁在他的大腿上，切开了动脉，嫣红的血花四下喷射。他的目光中闪烁着熊熊怒火，身体却挣不开大剑的束缚。
他怒吼。突然，那把大剑微微颤动一下。
陈志美震骇地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杨过愤恨地瞪着他，如同要择人而噬。
陈志美从地上爬起来，愤恨地大骂。他扬起军刀，正要给他一个了断。
“嘿，走开。”突然从身后传来稚嫩的呵斥声。五个格斗警察愣愣地转过头，看见洪龙龙赤脚站在钢筋水泥地上。
“小鬼，你不是去梁山了么？一边玩去。”陈志美不耐烦地说。
洪龙龙抬起手指，指向他的鼻子，又指着地面上的杨过：“你要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朋友？”陈志美眼角抽搐：“小鬼，想好你的立场！该死的黑暗城邦马上就要覆灭，你要跟这帮过街老鼠称兄道弟，好像不大合适哟。”
路飞在地上呜呜地鬼叫。洪龙龙环抱手臂。
“走开。”他的声音逐渐转冷。
“哈，什么……”陈志美一脸莫名其妙：“你今天给我讲清楚：你究竟站哪边？格斗警卫厅，还是黑暗城邦？”
“中间。”洪龙龙板着脸。
全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哄然大笑。
“好好好。”笑的差不多时，陈志美抹了抹眼泪：“对你们这帮人类和敌法老的混血来说，这一是个标准答案。好吧好吧，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就在这里跟你这帮朋友交流交流，反正我们还有其他战利品能清剿。现在可是个好时候，哎，要是现在有那些下城的情报该多好。”
格斗警察们说笑着走远。洪龙龙走到杨过旁边，路飞也爬起来，歇斯底里地从嘴里抠出杨过的断手。洪龙龙抓起压在杨过身上的大剑，运力一握。
大剑纹丝不动。
“小龙，你走开吧。”杨过凄苦地说：“这把剑有七吨重。哎，早知道有今天，就不往里面融化那么多金子了。”
“没压死你算你命大。”洪龙龙专注地盯着剑身，随口说。这时路飞过来搭把手。
“小龙。”路飞抹眼泪，最后哇哇大哭：“我们没力气了，老大不要我们……我们不知道能去哪了！”
“不着急，我来想想办法。”
他垂下双手，手掌贴住剑柄表面，微微抓紧又松开。杨过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随着鲜血的流失，他的身体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况。
洪龙龙张开双眼，从他的额头一道无形的波纹飞速扩散开。
他双手紧握住剑柄，一股熟悉的力量猛然从双臂间生起，并向着手掌间迅速壮大。他瘦小的胳膊上肌肉以可见的速度鼓起，暴露出缠绕纠结的体魄能量。
“起！”如神皇暴喝，胸腔中气流震动空气，脚下深陷水泥半米。
剑尖顶住地面，剑身缓缓地抬起一寸。路飞手忙脚乱地将杨过从大剑下面拖出来。
洪龙龙吐出一口长气，松开双手，大剑轰隆一声陷入地下。
“小龙，你这是……”路飞震撼地看向他。
他闭上眼睛，直挺挺地栽倒在大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