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涌动在体外形成电环，组合出一系列精密的电路轨道。洪龙龙被击退，又在空中刹住，急速潜往地面。
“元1303，我可没有陪你捉迷藏的功夫。”
沙尘聚合成百米长刀，瞬息从头顶砍下。洪龙龙化作一道无形的黑影，半拆迁的平房碎成俩段。
“神赋之权——萨都杀海！”
灰烟向四方弥散，蒸汽从大气中氤氲而出，形成可怖的迷雾。迷雾中不时传出凄厉的兽吼。
洪龙龙在地上轻点脚尖，身形暴退。迷雾中探出甲壳类生物粗壮的夹肢，险些将他拦腰剪断。
“这是什么？”迷雾的范围在迅速扩大，陆青与姬留野沉默着显现在漠天使面前，同时弯腰。
“大狱司，尊敬的使者。”他们的神情肃穆，语气谦卑：“请不要在龙华市施展超危之上的力量，城市的意志会被触动。”
“脚踏凡尘的卑贱生命，也敢触犯神的威严？”漠天使冷漠道：“这意志就让它瓦解也罢……不过是被分散的盖亚。闪开，我有更重要的事。”突然，他向地面投去震怒的目光：“这熟悉的力量是——超危级？”
杀者鼠快速从迷雾中冲出，手中神葬一划，挡在前面的巨掌整齐地切开，血水散失到迷雾中，便如浸入水中的墨汁，很快就消散了。
“星际武器？D级金属？”漠天使眼中精光暴涨：“原来是你这小老鼠——你竟敢离开屠瑟涅夫庄园，出现在我的领域里？天助我也！”
杀者鼠闷声飞窜，挥手将拦路的物体统统切断。漠天使纵身一跃飞窜到他面前，却被一道恢宏的雷光轰退。电光闪耀间，洪龙龙驾驭高斯武装切入杀者鼠身边。
“联手。”他说。
“联手。”杀者鼠回答：“叫人。”
咆哮声压迫在整座城市头顶，哥斯拉与巨型牛头人出现在主城区。它们的身躯被隐没在迷雾中，倒不是那么显眼，也没有引发更大的骚乱。
漠天使冷漠地止住身形，远望迷雾中俩个巨大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金色的面具上居然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讥笑。
“元1303，你太弱了。”他毫不留情地说：“纠结一个九级超危，三个八级高危，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么？”
“打怪一般这样的就够了。”洪龙龙快速回敬道：“通常Boss死于话多。”
“乌合之众。”漠天使平静道：“我于神权领域中可以自由召唤幻想种族，你们的力量只会被人海耗干净。”
迷雾中能见度不足半米，隐隐约约七头四十米高的虫形巨怪向哥斯拉迫近，七具庞然大物迅速纠缠在一起。价值亿万的商业综合体被它们巨大的身躯压塌，还有来不及撤离的顾客员工惨死其中。人们在尖叫要逃离，迷雾却毫不留情地阻断他们的方向，制造一波接一波的混乱。在另一个方向，牛头人也被一只七十米高的巨型螳螂拦住，压迫到地下。迷雾中一切都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地面在晃荡和远方传来的巨兽吼叫。
洪龙龙脚踏大地，高斯武装再度激发，电能催动身体向漠天使径直撞过去。漠天使正要避开，突然暴怒地望向地上：一双灰霾组成的巨手将他整个人紧紧攥住，地面上姬留野露出决绝的狞笑。
陆青举起手臂，指尖闪耀青光。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缓慢地说：“守卫首府是人类最后的尊严，大华政府唯有正式向云之国宣战！”
“很好！”漠天使暴喝，灰霾手掌迅速崩解为细沙：“我钦佩你们的胆量，并将毁灭赠与你，作最初和最后的开场礼！”他的手掌抵住洪龙龙的重拳，低喝一声：“元素武装——上帝左手！”
青色的细沙向他左臂蔓延包裹，形成一个俩米长的金属手臂。漠天使轻蔑地弹动手指，洪龙龙被他急速弹飞，笔直撞进地下。
“我没有太多对你出手的理由，元1303。”在此时，漠天使依然冷静地说：“你在最终战役里放弃的是人类和整个世界，你未与我们为敌。我到这座城市的目的是带走那只逃走的鬼。”
洪龙龙仰面朝上，深呼吸爬起来。
“没有鬼。”他说：“只有我的爱人。”
“你根本不知道鬼是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洪龙龙握住断开楼体上露出的钢筋，颤巍巍站起来：“爱是什么……”
那活跃在体表暴躁不安的电路陡然恒定下来，仿佛构成一道道富有科技感的光纹，渐渐要向皮肤深处印刻。
他隐约回忆起第一次开启强频率纵电时的场景。那时他瘫痪在床，头顶是坑坑洼洼的上铺床板。
有看不见的细碎电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来回穿越。持续的电磁波震撼着神经和骨骼，维持身体处于紧张的状态。即使在他昏迷的时候，这种状态也没有解除。身体骨骼分泌肌肉酸和疲惫信息素被电场切割分解，欺骗身体持续运动和增长。
快一点，睡梦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床沿。
快一点，再快一点。风暴就要来临了。
他又梦见了那座残破的城市，空荡荡的世界和尸者漠然的脸。巨人纵身跃入无尽的深渊星海，夕阳嫣红刺目，巨龙的咆哮声响彻天宇，撒旦俯身向他，城市被撕开成俩半……
三线运动的瞳仁交叠成土黄色圆轮，所见之处，世界被凝固成一片死海。那无情的目光轮回旋转，土黄色圆轮骤然化作天空中刺目的红日，开始在宇宙漫无目的地游弋。
日和夜变得混乱，生命在炽热和寒冷的交替中艰难求存。一切生命，一切尊贵或卑微的，一切美好或丑恶的。
快一点，再快一点……
睡梦中他张开嘴，发出无意识的声波。声音带回世界的景象，纷纷杂杂塞进他的头脑里。
他梦见了蝙蝠。他的尸体静伏在寂静的山脚下。蝙蝠在空中飞舞，扑棱着翅膀，丑陋地微笑。
他梦见了狮子。
无尽的电流汹涌着贯穿他的脊髓，刺激中枢神经。一些坏死的细胞在电流中疯狂地摇摆，神经突触增状并联合，生命在人类的身体里如同猛火般纵情燃烧。
他梦见了在血泊里的父亲。
“爱是孤独的。”父亲说：“可是被孤独掩埋过的爱，才会给人拼下命去争取的勇气啊。”
“要成为英雄。”
要成为英雄。
链接全身上下的电路武装崩解了，存蓄着电能的设备裂为碎片。洪龙龙抬头。
“我好像。”他发出梦呓一般的低语：“做了个很长的梦啊——”
他抬起头，嘴巴大大张开。有悲伤的火焰从口和双眼中燃起，高高地燃烧到天空上。肩膀，胸口和向上抬起的手掌在燃烧，这燃着的火焰只一秒就将他吞没了，又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火光映照迷雾中一切都变得清晰具体，原本充满压抑恐惧感的雾气仿佛立刻被另一种氛围侵吞，迷雾里凄厉的吼叫戛然而止，就像那些蛇神鬼怪全部一齐屏住了呼吸。
漠天使下意识后退。迷雾被火光消融了一部分，而他震惊地感受到，自己的神权领域正被一寸寸灰解。
“这不可能——神权——”
笼罩在火焰中的人形跨到他面前，平和地递出一拳。那拳头也包裹在火焰中，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噩梦，从此清晰地印刻在他的头脑里。
格挡在身前的上帝左手崩溃，手臂折断，胸口凹陷，翅膀在突如其来的高压下歪七扭八耷拉下去。他开始倒飞，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要挣脱地球引力。
“君王的力量……”坠入宇宙空间之前，意识中生出最后一句话。
“又要苏醒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