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羽国内,帝王寝宫,阖羽殿。
屋内,一位摸约而立之年的男子躺在床上,只着明黄色里衣。虽面色苍白,但面容俊俏剑眉横竖,满是威武。然,眉头紧锁,带着郁气。
这人正是当今圣上,凤麟帝。
“陛下,该喝药了。”相侍已久的老太监踱着步子端着药过来了,凤麟帝看着这药不禁皱眉,推开老太监拿着银匙的手,将碗夺过几口喝下,结果被苦涩的药汁呛了喉咙,咳了好一会儿。
老太监心忧皇帝的身子,赶紧上前侍候,凤麟帝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一边待着。老太监无法只好给皇帝擦干净洒在衣物上的药汁。
看多年侍奉的老人发间的白发,凤麟帝心中没有来得一痛。
“小李子,”凤麟帝抿了抿干瘪的嘴唇,“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皇上,”李公公闻言心中一叹,“已经快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啊……”凤麟帝眼中划过一张明艳的脸庞,“如烟来宫中也有十五年了吧?”李公公闻言,更不敢多说,只好隐晦的提及。
“陛下,如烟娘娘的木棉已经开了五次花了。”
凤麟帝不说话了,如烟最爱木棉,可惜宫中没有。当初爱她命人寻来种在宫中,许久不开花,直到她死的那天突然一夜之间开了。红得像血一样的木棉花,一如她死时嘴角微笑带着的血。往后每一年她的忌日,木棉开得绝艳,一如那个明媚的女子。
“陛下,”看皇帝陷入沉思,李公公担心他悲伤过度,赶紧说道:“如烟娘娘还诞下了九皇子,如今已经十二岁了。”
“小阿九十二岁了啊……”
凤麟帝念了一会儿,突然间抬手,就见一黑衣人从某一角落陡然冒出身来,形如鬼魅。帝皇毫不在意,开口交代自己的后事,声音嘶哑但不失威仪。
“影刃,立密诏。”
“是!”
一旁的李公公闻言大惊:“陛下!”
“你退下。”凤麟帝看不看他一眼,李公公只得退下。影刃取出随身携带的帝王御笔,这笔只有在登基、封后、立太子之时才会使用,如今这床上的男子已用过两次,现在就要用第三次了。
“陛下,御笔与帛书已准备好,可以开始了。”
影刃准备好御笔帛书木然的看着凤麟帝,对于他来说,皇帝是谁不重要,他只要服从命令即可。
凤麟帝抓着锦被的手满是老茧,这是他少时留下的痕迹,眼前浮现起平生的一幕幕,突然间他犹豫了。心底抑制不住冒出来的是满满的不甘,他才而立之年,不满五七,怎能甘心将拼尽数十载得来的皇位供手让给不成气候的小辈?!
他不甘心啊!
一股血气涌上心头,怒急攻心。让他止不住的咳嗽,一旁守着的老太监看了,上前给凤麟帝顺气,被其一掌推开:“朕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老太监只得收手,看凤麟帝缓缓道出密诏的内容。当他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这个英武的男人像没了能源的机器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床上,“在朕驾崩之时,务必护好密诏,确保辅佐新皇登基。”
“是!”
“是!”
之后,凤麟帝便沉沉地睡去。
凰羽国,馨凉苑,冷宫。
皇城内没有设立明确的冷宫,但谁都知道馨凉苑是历代后宫里不受待见的嫔妃去处。不仅位置偏僻,而且环境差得很,也算得上是变相的冷宫。
在皇城里哪个女人都不想进入馨凉苑,在那里不知香消玉殒了多少个孤苦伶仃的红颜命,哪怕是生病寻个大夫,都来不及救治,这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偏偏有人在这住下了,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年。
馨凉苑南边是一片湖,北面是竹林,西面挨着竹林的就是一片果园子。说白了,馨凉苑不过是个茅草屋加个小院子。这若是在郊外那就是一片桃园,但这是在皇宫里,倒徒增一抹凄凉。
住在馨凉苑的,左右不过是后宫嫔妃,哪里会有其他人?
但奇怪的是,这馨凉苑到底住的是哪一位妃子,倒没有人知晓。只是皇帝暗里下了命令不许靠近。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过问。平日也没有人过来打理院子,院门口的杂草有半人高,夜深了就发出呜呜的声音,凭似鬼魅,更没有人来了。至于这馨凉苑里的人是死是活,也就没人知晓,更不会去理会。
越过长满杂草的石拱木门,映入眼帘的不是荒芜的落魄小院而是一间精致的二层小竹楼。竹楼架在在粗壮的石柱上,底下就是一汪水潭,大大小小的鱼儿五颜六色的,在荷花间游动,一会儿没了影儿一会儿又冒了出来,看着好生可爱。
说来也是稀奇,这寒冬腊月的天里,谭水清鱼可爱,粉荷映衬碧叶,这馨凉苑与外界撮了季节,好似置身盛夏。恐怕,整个凰羽国里,就只有馨凉苑有这独一份的景色。
竹楼连着竹梯,削得整齐统一的竹子铺成走廊,走上去如履平地。竹楼上坠着素白的垂幔。微风轻轻一抚,垂幔随风舞动,挂在屋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颇有一种世外仙家的味道。在小楼二层东角的窗户,一卷绘了泼墨山水的宣纸倾斜滚下,只见一只素净的手取来白虎样的白玉镇纸压住了宣纸的一角。
垂幔掩住了那人的身形,唯一可见的就是随意搁在窗边收在素白袖子里的手,以及从袖里滑出的佛珠。
这佛珠不与平常一般,虽然朴素但佛香缭绕。这佛珠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琉璃样的光芒,不似凡物。只是,只是这佛珠,是血一般的红色,如同血泣泪珠。这佛珠每一颗上都带着佛纹,一颗接一颗串在一起,没入袖中不知长几何。腕上的佛珠绕了素净的皓腕三四圈,凭添三分妖艳,更衬得主人的皮肤洁白似雪。
这人像是在窗边发了会呆,起身走开了,那人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垂幔遮住了衣襟往上的部分看不到这人的真容。但那人一头不与常人一般的白发随意披散,光芒一照犹如高山上的皑皑白雪,带着丝丝冷冽。想来这人身上唯一的色彩就是腕上缠着的红艳佛珠吧。
白发人离开后,一只墨一样的蝶从屋里翩然飞出,轻盈,却也诡异。墨色的蝶忽闪忽闪,不知飞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