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悲剧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他大概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这颗树下,一堆灰烬,灰烬旁落着些七彩斑斓的羽毛,这是斒斓鸡的羽毛,大概五个小时前,他生了一堆火,烤了一只斒斓鸡来吃。
此时,根本分辨不出方向,甚至不确定是否在往亚拔山更深处走。
会不会死在这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他惊恐地想。
天气炎热,即使有树荫,略微的太阳嗮在肩膀上,还是十分炎热,衣服湿透了。
王宁皱着眉头,坐了下来,实在熬不住了,睡一会儿,就算死,也要睡一会儿再死。
才刚闭上眼睛,就睁开了眼睛。
有动静。
他不确定是什么妖兽,看向树端,起身一跳,变成麻雀飞到树枝上,同时,命令妖兽分散开来,将他围成一个圈,躲在一颗颗树后。
王宁安静地等待着,但愿,不是厉害的妖兽,闻到了他的气息,来了。
妖兽的六感十分厉害,他碰到过的那头二级妖兽就看出来了他不是同类,来攻击他。(那时,他也变成了妖兽)
来的生物,竟然是人。
一个女人。
很丑的女人,她仰起头来擦汗的时候,王宁看到她的脸,这女人的脸缩成了一团。鼻子,眼睛和嘴靠的特别近,王宁从来没看过这么奇特的五官,这是令人不忍心再看一眼的脸。但是,眼神娴静,面色平和,身上散发一股非常柔和的气息。
她穿着灰色麻衣,发丝披肩,背着一个药娄,手中拿着药锄,欢呼一声,钻到荆棘里,挖着什么。
王宁悄悄地下了树,来到灰衣女人背后,他怕吓到了他,打算出声,用友好一些的声音叫她。
但是,她忽然弓起腰来,转身,看到王宁,愣了一下,忽然露出笑容来,在这荒芜一人的地方,她竟没有因突然出现的人,而有半分的害怕,说:“你好。”笑容友好。
王宁怔了怔,说:“你好。”
握了握她伸出来的手,笑着说:“你……在采药?”
“是啊。”她擦拭鬓角的汗,说:“你是异者吗?”来亚拔山的,绝大部分都是猎杀妖兽修行的。
“嗯,是。”王宁还不习惯这种身份,说:“你也是吗?”
“不是,我是医者。”
王宁怔了怔,亚拔山妖兽遍布,不是异者,怎么敢来这种地方,也太大胆了些,他苦笑着说:“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但是没有办法,只有亚拔山有治疗瘟疫的药材。”
“瘟疫?”
“嗯。”她弯下腰,挖出土里一根类似老藤的东西,喃喃地说:“大概够了,我该回去了。来的路上没有碰到妖兽,希望,回去还能幸运,活着回去。”她看到王宁没走,想了想,说:“请问,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王宁抓了抓头,尴尬地说:“我迷路了。”
“哦,没事,我带你走出去。”她笑着说:“不要不好意思,容易迷路的人,左脑特别的发达,特别聪明哦。”
王宁笑了笑:“这样啊。”倒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而且看起来人很好。
“你等等,还有一株药,我挖了,马上带你走出这里。”她耸了耸肩膀,笑着说:“但是,能不能走得出去,就看我们的运气了。”她抓开荆棘,往荆棘里面走去。
王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那儿盘着他一条黑花蟒呢……
果然,灰衣女人低叫一声,跑出了荆棘,拉着他的手,说:“快跑,那里有蛇,不……是大蛇,好大!”
王宁不好解释,只能任由她拉着。
在她后面,看不到她的脸,她青丝飘着,纤瘦的身体有柔弱的美感。她的体力似乎很好,至少比王宁好,王宁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一会就跑不动了,松开灰衣女人的手,蹲着喘气,说:“别跑了,大概追不过来了,我们跑那么远了。”
她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幸亏没追上来,要不然,我可害死你了。”
王宁笑了起来,说:“蛇追上来,怎么是你害我了。”
“因为是我发现蛇的啊。”
逻辑有点奇怪。王宁苦笑着说:“也许是我呢。”
的确是他,那黑花蟒可是他带来的……
“我帮你背篓子吧。”
“倒还挺男人的。”她笑了笑,说:“别了,药娄很重的,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别压坏了肩膀。”
王宁咳嗽了下,说:“我可是异者。”
“就算是,修为肯定也不高。”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王宁怔了怔,如果说他年纪轻,还说得过去。长得好看,修为就低,这……逻辑有点奇怪。他呐呐地说:“好像没什么关联。”
“好像也是哦。”她也笑了起来,说:“我叫晓,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王宁。”他说:“晓?没有姓,倒是蛮有个性的。”和她奇怪的逻辑一样有个性。
“有姓,但是我不想要那姓了。”她笑着说:“不要问我原因,我不想说,也不想骗你。”
“其实……我也没打算问。”王宁跑到她前面,推开树枝,说:“我来开路,你背这么重。”
“没事,我来吧,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黑眼圈那么重,是很久没睡觉了吗?你是哪里人啊?”
“恒……嗯,可以不说么?”
“当然可以。”
“你打算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可以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就行了。”
“这么说,你是没有家的人?”她忽然皱起了眉头,说:“离家出走可不好。不管什么原因,还是留在父母身旁好一些的。”
王宁沉默了下来,喃喃地说:“家里人不要我了。”
“这样啊,那你就去我家吧,住一段时间,再回家。”
“额……”
“不管家人要不要你,那就是你的家啊,家就是要回去的地方。”
王宁愣住了,想,你哪里知道,我有多么想回去。
忽然,晓尖叫:“王宁!”
王宁吓了一跳,一阵风刮来,他往旁边一看,一棵斜着的松树上,一双冷冷的眼睛盯着他,这是一头成熟的金钱豹,以极快地速度向他扑过来。
王宁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滚,金钱豹的速度却更快,瞬间就按住了他,往他咬去。
砰!砰砰!是枪声,晓的枪法很准,每一枪都打在了金钱豹头上。
金钱豹嘴巴里的恶臭扑着王宁的脸,只差一点点,这金钱豹就咬断了他的脖子。
“别动!”
晓用纱布按住他的脖子,说:“别动,我帮你止血,咬得不深,你放心,不要害怕。”
她从药娄里掏出一株花,吞进嘴里咬烂,吐在他脖子上,说:“我帮你包扎,我的手法很好的,你不会疼。”
晓的动作迅速而娴熟,很快,一股清凉的感觉传了过来。
王宁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晕了过去。
……
闻到淡淡的香味。
很好闻。
像泡在清水里的花的味道。
王宁发现,他被一个人背着,是晓。
晓的肩膀很小,背起他来,却似乎不怎么费力。
“放……放我下来。”他嘴巴干,说话声音有些小。
“口渴了吧?喝口水。”晓的脖子上挂着药娄,她从药娄拿出水壶递给他。
王宁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嘶哑地说:“先放我下来。”这样的情形令他不自在。
“不要好强。伤还没好,不适宜走动。”
“你先喝水。”
他喝了水。
可是,晓还是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
他有些无语,说:“放我下来。”
“不。”
王宁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要有原因吗?”
“没有吗?”
“没有。”晓笑了笑,说:“如果硬要有,我对你好,你就会对我好,你对我好,我就很开心,这就是原因了。“她顿了顿,忽然脸红了,说:“你可别乱想,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看上你了。”
王宁嘟囔着说:“我没有乱想。”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对你好,你就会开心?”
晓笑着说:“当然开心啊,这还用问。我最大的梦想是,每个人都对我好,这样,我每时每刻都能开心了。所以,我要对每个人好。”
王宁叹了一口气,说:“这世界,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的好的。你是还没尝到教训。”
他想,这是多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啊。
“教训可多呢。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对别人好,别人就更不会对我好了。”
王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咳嗽了下,说:“晓,累了吧?休息会儿怎么样?”只要放下他,他想,他就打死也不让她背了。
“好啊。”晓停了下来,手里的药锄拄在地上,双手撑着,喃喃地说:“可真热呢。”她说:“王宁,帮我擦下汗,都挡住眼睛了。”她双手搂着王宁,腾不出手来。
王宁怔了一下,帮她擦了汗,说:“你放我下来,坐一会儿如何?”
“呵呵,我要是放下你,你就不肯让我背了,我知道。”
这丫头这个倒挺聪明。
王宁忙说:“不会,我绝对让你背。”
“你骗我。”
“你看,我像是说谎的人吗?”
“像。”晓很肯定地点头,说:“你先前还说你异者呢,要不是我带了枪,你就要被金钱豹咬死了,有这样弱的异者吗?”
王宁尴尬地说:“那是我太累了,没力气了。”王宁举着手说:“我发誓,我就是异者,没有骗你。”
通常,异者的定义是,战力高于普通人,大于60。他现在战力有99,怎么说,都算异者了。只是,他有异能,从最开始就有能量了,和其它的异者不一样,下士期前,修的是气力。
他的气力和普通人是差不多的,随着战力增多,气力没有变大,身体也没有更强壮,而是,直接转化成使用异能的能量了。
“小孩子老是说谎不好。”
王宁哭笑不得,说:“说不定你比我还小呢。”
虽然‘老袁’这张脸返老还童了,但看起来,也是成年人,绝不是小孩子的脸的。说完,又懊恼了,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呢。
晓似乎有让人变得童真的魔力。
“那你多大。”
“20。”
“呵呵,我22哦,比你大两岁,还说你不是小孩子。”晓抬起头看了看前方,说:“大概再有两三里,我们就走出亚拔山了。”
此时,周围的树渐渐稀疏起来。
晓背着他,开始加快脚步,她有点累了,喘着气,汗流的更多了,王宁一身也湿透了,和她贴着身体,十分尴尬。
“我们要换个方向走。”晓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惧地低叫了一声,喃喃地说:“惨了,其它路都好难走的。不管了,难走就难走吧。”
但是,那守在小路口的一群人跑了过来。
这群人大概十来个,手里拿着枪,个个身材健壮,步履如飞,一看就是训练过的异者。
他们很快围拢了晓。
晓皱着眉说:“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古服的中年人,他声音尖利地说:“臭丫头,上面说话了,让我们尽量不弄你,当然,前提是,你把你手里的药娄交给我!“
晓退后了几步,放下王宁,抱着手里的药娄,紧张地说:“不行,这是救命的药!”
“嘿嘿,我当然知道。”中年人阴阴地笑了起来,说:“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让你带回去,你若治好了他们,谁还来买我们的药!”
晓气的发抖,说:“你……你们是坏人。”
“哦,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这一伙人大笑了起来。
晓忽然提起药娄,撞开一个人就跑。她的力气很大,把这个人撞得跌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人没有去追,他走到王宁身前,手里的枪指着躺着地上的王宁,向着跑远的晓喊:“你再跑一下,我就开枪崩了你相好!”
“放开他!他不是我相好,我不认识他。”晓停了下来,故作镇定地说:“你们威胁不到我的。”
“那你怎么还不走呢。”中年人狠狠地踢了一脚王宁,说:“我只数三个数!你乖乖走回来。”
“你们不要打他,我不跑还不行!”晓哽咽了起来,丢下药娄,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