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月二十二。
浓烈的阳光照耀教学楼第七层‘文武兼备,守卫家园’八个红色的大字。
恒城大学是恒城唯一的大学,最高学府。
人头汹涌,海水一般蔓延,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这是最后一堂,期末考试。
学生交卷出来,神色兴奋,因为将迎来放松的暑假。
接学生回家的车停满了对面的停车场,为了抢车位,发生了三起打斗事件,但是没有出现流血事故。保安及时赶到,斗殴的人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校门口的保安室数次传出惨叫声。
去坐公交的学生,看见同学被父母开车接走十分羡慕,但并不自卑。都会拥有,并不着急。恒大学生有资格自信。
加长版的‘樱花’跑车占据了六个车位,停在最好的位置,在巨大的槐树下享受树荫带来的凉爽,路人纷纷侧目,打量这辆线条优美的红色超跑。
王宁从来不需要抢车位,这个车位一直空着,等‘樱花’过来,从未发生过有人占领他的车位的事件。
“是的,小姐,您可以交卷了,是一百分。”
摘下耳麦,闭目休息。
没错,他在帮人作弊。
小姐二十岁,由于精力花在修行上,荒废了文化课程。不止小姐,百分之九十的异能系学生一心修行的缘故,文化课程都不行。
雅那切克的小交响曲在狭小的空间里轻缓地流淌。
副驾驶座一叠历史书籍是以防万一准备的资料。即使他不需要。他当年的高考成绩,可是名列恒城前十名的。大学里的历史课程,不过重复高中的课程罢了。
书籍里夹着一本感兴趣的书,介绍异者的小册子。
经过地球时代的教训,人们信仰自身和自然的力量。恶劣的环境,妖兽肆虐,弱小意味着……淘汰。
异者或操纵水火风雷,或能控制他人、隐身、穿墙等,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是最强大的人。
咚……砰!
有人拍打车窗,先是敲,王宁在听音乐,没发觉,最后变成了锤。
无礼的人。
知道为了谁而来。
苦笑,合上书,关掉收音机,放下玻璃窗。
是一个脸上挂着‘我家有钱有势’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年纪。他吐出一口烟喷在王宁脸上,说:“出来,找你商量点事儿。”
王宁认识年轻人,是小姐的追求者里比较……嗯,比较SB的一位。年轻人的父亲是房地产行业的大佬级人物,有这样的父亲,SB一点也是正常的。
今天,趁着期末考试的机会,不少人为了一睹小姐芳容,在此等待。对面马路,树荫下坐了很多男生,但是没人过来。由于小姐大部分时间在闭关修行以及荒野试练,学校里仰慕小姐的男生,能见小姐的机会并不多。
加入追求者行列的队伍不久,还未经受打击,至于谁的打击……这个,他是不能说自家主子的坏话的。
下车,王宁双手交叉于小腹前,颔首微笑说:“先生,您好。”
年轻人向背后膀大粗圆的保镖招了招手,示意保镖说话。那保镖大热天一身黑西装,戴着红黑花纹领带。松了松领带,抹掉脸上的汗,眼光没有放在王宁脸上,斜眼说:“我们送林小姐回家,你可以走了。”
王宁苦笑了起来,说:“我想,我走不走,与小姐上不上你们的车关系不大。”
小姐要他在这里接她,他便会在这里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离开的。
一些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窃窃私语。
年轻人似乎觉得被王宁呛了没有面子,冷冷地说:“你TM是不听话了?”
王宁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卑不亢地说:“小的是万剑府的下人,只听主子们的话。”
“你这个下贱的奴才!”年轻人冷冷地说:“我叫你开车滚,听到了吗!”
对于辱骂,王宁虽然恼火,气愤难平,但是对方来头不小,他不敢得罪,也不敢呛声。回到车里,看了一眼年轻人,说:“请先生自重,不要为难一个下人。”
那保镖却不打算放过王宁,跳过来掰住车门,咧嘴冷笑:“你Tm找死!”粗鲁地揪着王宁的衣领,要将王宁拽出车子。
人都是有火气的,一向脾气温和的王宁,这下也受不了了。抓住保镖揪着他衣领的手,向保镖踹过去。
要么不动手。要动手,要往死里打。小姐时常教育他。所以,他向对方下体踹去。
这么近的距离,王宁预料的结局是,踹到保镖的要害,保镖捂着下体蹲下去,这时候,他要再去踹对方的肚子,要命中胃部,这样,对方将疼得没有反抗力。
可是,结局相反。
保镖的反映太快,瞬间,在他的脚即将接触到对方的下体时,抓住了他的脚踝,往后窜,把他拖了出来,拖在地上的同时,膝盖迅猛而快捷地弯曲,向前,往下,撞在他的胃部。
胃在翻腾和抽筋,痛得脑袋一片空白,王宁咬着牙,没有发出痛叫。他是小姐的下人,不能丢小姐的脸,就算打不赢,也要有骨气。
忍着剧痛,爬起来,一声不响地朝保镖一拳打过去。
保镖反身,动作一气呵成,一个反旋腿,抽在王宁身上。
“啪!”
王宁倒飞出去三四米,摔在地上,又滚出去了两三米远。
在围观的人看来,保镖打人的动作,残忍,有一种特别的美。
奔跑的动作也如此。利落干脆,阳刚之美。
保镖蹲下,卡住王宁的脖子。
对上身上强烈的汗臭味扑鼻而来,王宁克制反击的冲动。现在受的伤不严重,只断了一根肋骨,不需要去医院。如果再惹怒保镖,保镖不会手下留情。打得他去医院,甚至打残,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他怕死,更怕残废。
保镖嘲讽地看着王宁:“怎么不打了?小子。”
“小的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王宁闭上眼睛,强忍自尊心带来的痛苦,干涩地说:“请您饶了小的,不要再打了。”使用下人的自谓,来博取对方的快意。
“嘿嘿,贱奴才,就是贱。”保镖拍了拍西服上的灰尘,叉着手,环顾了一眼周围恐惧而敬畏地看着他的人,朝年轻人说:“先生,放不放了他?”
年轻人看了一眼王宁,冷酷地说:“打断一条腿,让他知道下人得罪主子的后果是什么!”
王宁恐惧地看着保镖,保镖眼睛里闪烁刀子一般的阴冷,那阴冷如猫最后一刻将要把老鼠咬死,吞进的肚子里时的眼神。
他还能反抗,却不敢反抗。
保镖铁锤一般可怕的拳头握了起来,随时可以砸向他,那拳头看起来如此的令人心惊胆寒,毫不怀疑,一拳就能打死他!
“不……不……”被保镖掐着脖子,王宁说话要费很大的力气,血从脖子蔓延到了脸,通红,说:“看在小姐的份上,请放过我。”
不敢肯定小姐会为他出头。如果会,报仇的意义也并不大,解决不了他可悲的下场。如果腿断了,他能想到自己的后果……废人,是想起来,就害怕得不可救药的事。抱着最后一根稻草说出来,因为知道小姐对年轻人的威慑,但重点是,对方会相信小姐在乎他的死活吗?
年轻人听到他的话,笑了起来,手背在后面,缓缓地走过来,说:“奴才,你认为,你是什么人?有资格拿林小姐来吓我!”神色骤然一冷,对保镖说:“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动手!”
就在保镖抡起拳头,猛然向王宁的膝盖打下去的时候,一声惊叫声响起。
是保镖。
一朵红色的喇叭花从保镖的后脑勺爬出来。
“咻”
抓住保镖的脸,花藤拔空而起,拽着保镖拖到半空中甩出去。
‘咔咔咔’
数十株绿油油的藤蔓从马路里钻出来,像活物一般,阳光里,吐着“蛇信子”,向年轻人蠕动过去。
年轻人神色大变,惊吼:“异者!”是度过进化期的下士,拥有异能的异者!脑海里传来探测芯片‘滴滴”的警报声,并出现还没有露面的敌人的信息。
生物:人类。
等级:下士。
战力:???(探测器无法探测战力高于自己一倍以上敌人的具体信息)
能力:操纵植物。
对战评估:极度危险,建议投降。
年轻人连进化期都没到,看到攻击保镖的人是下士,吓破了胆,拔腿就跑,鬼才听取探测芯片的建议投降,但是,藤蔓抓住了他的腿。
“扑通”
年轻人摔倒在地上,藤蔓顺势从他的脚爬上去,覆盖了他,几秒钟的时间,便看不见他,那一团藤蔓里,年轻人一边挣扎,一边恐惧地尖叫。
保镖爬起来后,动也不敢动,去救自己要保护的雇主。他也探测到了敌人的信息,敌人是下士,他一个小小的进化期异者,是绝不会愚蠢到去和下士去战斗的。而且,看起来,对方的异能是十分高级的战斗系异能。环目四顾,抬头的时候,保镖终于发现了敌人。
头顶美丽的红枫树,风吹着,摇晃起来。
树尖站着一名衣袂飘飘的女子。黑风衣微微扬起,长发如水一般飘荡,拖到腰间。
黑衣黑发,人如黑夜般,从红枫树叶间隙看过去,似幻似真。那清灵脱俗的脸比蓝天还要明净,仿佛从天而来的仙子。
“是林如罂。”有人露出痴迷的眼神,喃喃地说。
树下的女人也抬头忍不住去欣赏这赏心悦目的女子。
“小姐,对不起。”
王宁弓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朝仿佛在天穹的林如罂叩首。
林如罂看了一眼王宁,对他点了点头,但至始至终,她没有看那被藤蔓缠绕,捆住的年轻人一眼,也没说什么,树枝倾斜,她顺着树枝缓缓飞下来,那背影美如一抹烟火,向“樱花”走过去。
王宁忍着骨折的伤痛,酿跄着抢先去打开车门。
关上车门的时候,王宁看了一眼被人群指指点点嘲笑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怨恨地看着他,他说:“小姐,您放了他吧。”
并非可怜年轻人,而是……在林如罂眼里,年轻人如蝼蚁一般。但是在年轻人眼里,他何尝不是蝼蚁,想踩死就踩死。
蝼蚁要有蝼蚁的觉悟。
林如罂像没听到他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伸出手,捏住王宁的嘴巴,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进王宁嘴里。
她脱掉风衣甩在后座上,双脚放在驾驶仪上,优雅的手指夹住香烟,点燃,吞云吐雾起来,说:“还好,我来得及时。生骨丹药效还是不错的,两个小时,能把你的伤治好。”
这生骨丹芳香扑鼻,吞进肚子里,如一股甘泉在四肢百骸流淌。他知道这丹药价值不菲,恐怕……拼命地工作一年也买不起这颗药丸。但是,小姐却毫不在乎地给他吃了。心里感动,说:“小姐,这么贵重的丹药太浪费了。我宁愿躺床上一个月。”不再提那个年轻人了,小姐的意愿,绝不是他能左右的。
林如罂瞥了他一眼,说:“很缺钱么?给你钱,你不要。”
王宁给林如罂递过去矿泉水,说:“小姐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就算要我拿性命去回报,也是愿意的。”
低头沉默了一下,说:“我觉得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只是找个借口来搪塞,什么狗屁君子。小姐哪里知道,得到她的赏赐,是要上交主管的,明知道这是主管贪污,但是,他可不敢和小姐说,得罪主管。主管要将他整死,是分分钟的事。亲眼见过一个和他玩得好的,伺候西苑小姐的侍女,不肯上交主子过年给的红包,主管随便找了个理由,打死后直接喂狗了。他绝不要拿小姐的钱去给那个禽兽不如的该死的上司。
林如罂熄灭烟头,含了一口矿泉水簌口,打开车窗,吐出去水,风吹进来,风撩动她白色的裙摆卷了起来。仪表盘上的腿纤细修长,从脚踝到大腿,白皙如玉,没有一丝瑕疵,如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王宁斜过脸,眼睛和方向盘一个方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车流。
“该死的,有蚊子。”林如罂似乎打死了蚊子,说:“小宁子,纸巾呢?
王宁手忙脚乱地递过去纸巾。
“帮我擦掉。”林如罂自然地把腿放到他膝盖上,裙子从仪表盘,拖下来,落在他膝盖上时,闻到了淡淡的体香和裙子上类似檀香的味道。
王宁红着脸说:“小姐,您……您还是自己来吧。”
“小宁子,你这幅模样,是对我有非分之想,才不愿的?”
“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行为不敢,心里也不敢,在小的心里,小姐就是我的主子,没有男女的分别。”王宁惶恐地说:“小的只是怕手脏,弄脏了您。”
林如罂抬了抬腿,咯咯地笑着说:“我可不愿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是女人,很美的女人。”她凑近王宁,问:“要是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会生气,很生气的。快点,讨厌,帮人家擦干净。”
王宁逼不得已,拿着纸巾,迅速往下看一眼,林如罂的腿上,哪里有蚊子……干干净净的。
“小姐,您又逗小的。”他红着脸,说:“快把您的脚放下去。”
“我们家小宁子,害羞起来,真可爱。”林如罂在他耳旁低声说:“姐姐好寂寞的,今晚,睡了你姐姐怎么样?”
“小姐!”王宁憋红着脸,说:“你要再这样,小的以后就不敢做你的侍从了。”
“咯咯。”
林如罂笑了起来,说:“不错,还是有脾气的嘛。”
搂着王宁的肩膀,低声说:“怎么,不想睡姐姐,要姐姐睡你么?”
小姐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但是,在他面前,豪放,又厚脸皮,还爱逗人,简直是恶魔。有机会就整他,非把他弄得想找地洞去钻。
唯一的应对方法是不说话。
于是,目不斜视,随林如罂怎么说,怎么搭话,他死闭着嘴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