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西域使者来尧国进贡,皇帝王承志摆宴招待,地点选在后花园幽静的湖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缺角的冷月,两旁是上乘的紫兰,宛若蝴蝶落在枝干,散发甘甜的暗香;迂回蜿蜒的长廊通往远处,雕刻精致的镂空花纹带着古朴的高贵;十几米长的雪狐毯铺在中间,两旁是玛瑙铸成的矮桌,在月光倒影下泛着莹润的光,摆满山珍海味和奇珍异国,西域使者连连称赞。
尽头是珠光宝气的龙椅,铺着虎皮坐垫,花甲沧桑的皇帝依然矍铄,俯视着全局正襟危坐,太子、皇子和皇后、得宠嫔妃分别在皇甫承志两旁排开而坐,太子、皇子身边分别伴着各自的正妃、宠妃。
钟离依云不喜欢出席这种宴会,而且她不是皇妃没有资格出席,干脆待在宝清阁自娱自乐。
宴会正式开始,乐师拨着弦,丝竹环绕、叮咚奏响,宾客都漾着欢悦的笑意。西域使者自带的舞姬踏着柔软的脚步缓缓徐行,曼妙的身姿、优雅的舞步让坐席者心旷神怡。西域使者身着绫罗绸缎的华服,自傲的狂笑
“陛下,我西域舞姬貌美绝艳天下无双,不知尧国有无此等绝色?”
皇甫承志听出了西域使者的轻蔑,天生王者不愿甘拜下风,环扫一眼席下的众皇子然后定格在八皇子身上
“皇甫旋空,去把你府上的倾世美人招来,好让西域使者领略一下我尧国的美人气质。”
皇甫旋空怔了一下,硬着头皮接旨
“遵旨。”
然后转头对着太监低语,眉宇间有些无奈,还特意嘱咐太监一定要让钟离依云戴面纱出席,他不愿别人亵渎那双妖魅的眸。
席上宾客皇子依然谈笑自若,妩沁轻轻戳了戳皇甫飞,“小飞啊,旋空哥脸色很不好,应该是生气了吧。”
皇甫飞小心翼翼的低声回答。
“废话,要是父皇让你去毯上摆弄风姿,我也会生气的。不过没关系,你也摆弄不出什么风姿。”
妩沁瞪圆双眼努努嘴,伸手狠掐一下皇甫飞的腰
“呀,皇甫飞,想死是不是?!我配你简直是屈才了。”
喧嚣的高朋满座突然平静下来,源于狐毯尽头出现一袭素白薄纱拖地的美人,领口手腕是飘渺柔软的雪白绒毛,泼墨的长发服帖的铺泻在颈间后背,遮着面纱只露出妖冶魅惑的眼眸,眉间点缀着如泪滴般的红梅。
席下的人全都窒息,目不转睛盯着宛若天宫下凡的仙子。钟离依云早已习惯如此痴缠的目光,扑朔着纤长的睫毛,不施粉黛,妖艳浑然天成,眉梢眼角翩若惊鸿。席地而坐,俯首拨素弦,怀抱琵琶拨弦的瞬间,万籁寂静,流曲指尖让宫廷乐师自惭形愧。
婉转的音符流畅空灵,天空仿若缠绵细雨朦胧,能嗅到竹林清爽的泥土芬芳。
自从钟离依云出现的那一瞬,惊艳了所有人的神经,却只有一个人双手握拳紧蹙眉心。
皇甫旋空凝视遮着面纱的钟离依云、听到婉转空灵的琵琶曲,恍然想起大半年前凯旋的前一夜,塞外湖边一个梦幻般的月下美人也是如此蛊惑。他觉得心头一阵酸涩,千言万语的询问都要顷刻破喉而出,此刻只想捏着钟离依云的肩膀让她停止残忍的抚琴,想问她欺骗自己的理由。
郑晴咬牙切齿盯着眼前的人,手心生出细密的汗水。
坐于皇帝身旁的太子皇甫建早已呆滞,自从那日与美人一别便日夜惦念,疯狂想占有的欲望快要将她泯灭。
千年妖狐,生性魅惑、天生媚骨,轻浅的嘴角蛊惑了多少男人的心,没有人愿意打破此刻的静美。
曲终拢弦,钟离依云怀抱琵琶起身,对着在场尊贵微微扼首,然后向深爱的男人缓缓靠近,摘下面纱在他唇角留下一吻,然后不顾周围的帝王、皇子、嫔妃径直坐到皇甫旋空怀中。
摘掉面纱的那一瞬,在场的人几乎被这个画面惊呆,年迈的皇帝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妖冶的眼眸衬着俏挺的鼻梁、嫣红的唇、细致的皮肤散发瑰姿艳逸。不禁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痴傻的西域使者扬起爽朗的笑容
“我尧国美人怎样?!”
西域使者赶快恭敬地抱拳施礼
“舞姬相比此等倾世美人简直是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龙颜大悦,稳健的声音响彻宴会
“赏,八皇子府黄金千两,封琵琶美人为素黛倾城。”
皇甫旋空双手抱拳恭敬谢礼
“谢父皇。”
钟离依云对着皇帝媚笑展颜当做回礼,然后转头准备缠上皇甫旋空的脖颈。而此时的八皇子早已浑身僵硬,胸口不停压抑怒火,让太监拿来坐垫把她安置在旁边,脸色难看。
钟离依云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这是第一次皇甫旋空跟自己冷脸相待,小心翼翼地将双手附在男人的小臂,却立刻被拿开。钟离依云呆愣的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妖冶的眼眸堆砌委屈哀伤的光,从始至终他都倔强地凝视皇甫旋空,完全隔绝所有的声音,也不知整场宴会有多少人袭来露骨的目光。
皇甫旋空根本视她为空气,只是一直凝结着眉心烦闷的灌着酒,没有理会任何人,眼神冷灼。
终于散席,皇子皇妃给皇帝请安后便各自离开,郑晴刚想扶着脚步有些踉跄的皇甫旋空,却被猛然甩开,不禁有些木然、异常尴尬,胸口压抑无形的怒火。
忍耐已久的皇甫旋空就像发疯一样,狠心拽着钟离依云的手腕快速离开,一直到了人迹罕至的地点,才松开,转身捏着钟离依云的削尖的下巴咬牙切齿
“说!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骗我?!!”
钟离依云猛然怔住,眼底闪烁泪光,不明所以的凝视皇甫旋空燃着火焰的神光。
皇甫旋空看着盈满泪水的眼眸,心就像针扎一般刺痛,但一想到他欺骗自己就发疯的愤怒,手指已经泛白仿佛要把钟离依云捏碎
“我在塞外打仗的最后一天分明见过你,冬狩围猎你居然说从未历经尘世,一直生活在山野,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到底有何目的?!真是好一张蛊惑众生的脸,居然有人舍得把这么美的人塞到别的男人身边。”
钟离依云的脸颊布满泪水,眉心凝结、喉头哽咽、声音颤抖
“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我是因为爱你才寻遍山川天涯找到你,我是因为爱你才甘愿踩碎自尊在你身边和别人分享你,我都是因为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皇甫旋空感觉胸口传来酸涩的疼痛,他从小苟活于宫廷斗争,造就了多疑的性格,也比一般人敏感、渴望爱。其实在带钟离依云回宫后便派人调查了她的背景,结果什么都查不到,这样飘渺的身份让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毫无真实感。不禁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和不理智
“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来自何处、家住哪里、祖籍在哪!”
钟离依云绝望的摇头,再也不断线的泪水仿佛要流尽
“我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祖籍,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皇甫旋空勾着自嘲的嘴角,轻声哼笑,神情颓败
“呵,你还真是衷心,到底是谁能让绝世倾城的钟离依云这样守口如瓶?我真是可笑,真是个笑话!!”
钟离依云看到皇甫旋空这样的表情,异常心疼,猛地扑到他怀中,声音断续激动。
“没有人、没有人,只有你,旋空,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
皇甫旋空把钟离依云拉出自己的怀抱,双手紧握着她圆润的双肩,瞪大双眼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为什么我总从你的眼中看到你对另一个人的痴恋?!你到底透过我的眼看到了谁的脸,你说啊?!!!”
钟离依云呆愣的怔住,突然想起曾经抱着自己驰骋于天地见的战神,失魂落魄的哑口无言。
皇甫旋空突然松开钟离依云,勾着嘴角一脸颓然,绝望的轻笑,眼眶有泪水滑落
“原来真的有那个男人,原来真的有,真的有···”
然后凝视钟离依云绝美的眼眸,抬手摩挲着她细致的皮肤,留恋的不舍,咬着牙颓败的出声,声音颤抖绝望
“我不会伤害你,你走吧,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钟离依云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回神,猛然奔上去自后背紧紧环住男人精健的腰身,拼命摇头,泪水浸湿了华服,歇斯底里的哭泣
“没有其他男人,只有你,除了你的身边我哪里都不去,你不是别人的替身,你是钟离依云用灵魂深爱的男人,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
皇甫旋空瞬间怔在原地,心脏猛烈的跳动,十八年第一次有这种快要冲破喉头的情愫,眼光闪烁竟然坠落酸楚的泪水。
钟离依云绕到皇甫旋空面前,轻点脚尖勾住男人的脖颈,带着咸涩的吻贴上吻过千万遍的唇,辗转缠绵。
皇甫旋空再也承受不住跳动的情愫,双臂抚上精致的颈背紧紧扣在胸口,掠夺式的亲吻将两个人淹没在迷情。
月光中,缠绵悱恻的唇荡动了两人的心跳,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彼此、成全爱情。
独自坐在清冷月光下俏丽的人,双手紧握质地圆润的玉佩,眼光冰冷、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