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一年前出意外、受伤、失忆。一年后我恢复记忆,才发现心中最在乎的人,已经陪伴在我身边。关于父母、哥哥的谎言,我不想去深究,我只想让自己保持此刻的状态。他们想要在我身上看到的那些他们所希望的改变,可能是永远也看不到了。我怎么样,我怎么做,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会在心里想到父亲的叹息,母亲的眼泪,余翔担忧的眼神。总会在一个人的时候,闲静下来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起他们。难道这大半年来,他们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吗?从前的我是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的,就算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我心里也只有平静,对他们也只有埋怨,而现在却不能平静了,心里的感觉还夹杂着别的复杂的东西,我说不上来。我心里只是讨厌,讨厌自己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讨厌自己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全部的思绪。我不停的问自己,余朵朵,你真的变了吗?怎么就这样了呢?
天气越来越冷,寒冬终于降临。其实四季的变化对于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无论心里怎样掩饰、忽略,我还是感觉到这个冬天显得很别样。我知道自己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我只能牢牢抓住我现在所拥有的,牢牢抓住。
今天的天空阴沉着脸,有些受伤,有些压抑。提前下了班,来到晨哥哥上班的公司楼下。静默的等待中,心里有几分慌乱,几分焦急。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在急什么,但就是这样的不知其因,让我更加的耐不住等待的难熬。
终于一群接一群的人,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寻寻觅觅中我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孔,还有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我紧赶两步,迎上前去。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那温暖的笑容。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认真的问我:“今天怎么会主动来等我啊?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挽着他的手臂,随着他往外走:“没什么事,只是——只是想见你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真的没什么事吗?”
我轻轻点点头。他的双手搭上我的肩:“好吧,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朵朵,谢谢你能在你需要我陪伴的时候,主动来找我。”
他的话仿佛击中了我心里某个地方,我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泪怔怔地滑落下来。
他轻抚着我的背,温柔的话语传来:“朵朵,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在。”
我想,是啊,世界何其之大,有这样一个人能让我安心依靠,这就足够了,我还能奢求什么?还在乎什么呢?空白的心终有人来住,我该幸福了,我是幸福的。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工作、生活,现在的状况都是自己满意的。回到时尚传媒,虽然要重新开始,但是我清楚,只要有机会,我能够很快回到之前的位置,我并不会焦急。何况当初的拼命,只是用来麻木自己身心的方式,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只是希望平静的守着晨哥哥,给他快乐,给他幸福。
天空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洁白的美丽让人如此心动,被留在公司加班,走出公司大门时,天色已经有几分暗了。街上除了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地方,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我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那洁白的美丽落入掌心很快就融化了,太美丽,却太短暂。幸福是不是也像这雪花一样呢?
“朵朵,”我抬头看见晨哥哥正笑着看着我,我才恍然,居然没有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走近我的,我微微一笑,轻轻喊他:“晨哥哥。”
“嗯。”他轻轻地答应着,将我伸过去的手捧在手里,轻轻呵着气,温柔地搓着,“冷吗?”他抬头问我。
我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感动,轻轻摇了摇头:“不冷,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对我笑笑:“有一会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吃饭,好吗?外面好冷。”
我点点头,被他拉着,向他停在路旁的车走去。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前,下了车,晨哥哥拉着我往酒店里走去。跟着他走进大厅里,我停下了脚步,拉住他。他回过身来,我只是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见我不挪步,他拉起我的双手,轻轻地笑了:“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奢侈的地方。”我心里有了隐隐的不安。
他脸上现出恳求的神情:“我知道,但是——今天比较特殊,就迁就我一会好吗?”
我点点头,随着他继续往里走,没走几步,他却停了下来,转身认真地对我说:“朵朵,待会儿无论怎样,不要生气,不要转身就走,好吗?”
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问他:“还有别的人,对吗?”
他点头,我对上他眼里恳求的目光,回答道:“我会好好吃这顿饭的。”
他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意,牵着我上楼去。
我跟在晨哥哥的身后走进了包间,里面的人都抬起头来。父亲,母亲,余翔还有一名与余翔年纪相仿的女子。余翔和他身旁的女子都抬起头来招呼我和晨哥哥。我压抑着心中的难受,听见晨哥哥和他们在说着寒暄的话。那张桌子不大,刚好可以坐下六个人。我挨着晨哥哥坐下,另一边是余翔。
我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平静,只是偶尔对上晨哥哥的眼神时,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菜被一一呈上了桌,五光十色,很生动,很诱人的样子。
我只是不急不缓地吃着,只希望时间过快一点,再快一点。
“朵朵。”母亲的声音传来:“刚才已经介绍了,怡洁是你未来的嫂嫂,我和你爸爸已经商量过了,准备夏天的时候就给你哥哥嫂嫂举行婚礼。”我看见她满脸是止不住地笑意,话说完,转头,在那女子手上轻轻拍了拍。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手里轻轻握着酒杯,慢慢的喝着,在深思着什么。
我搬出那个所谓的家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生活依旧继续。他们只是知道我想出来独立而已,却不知我早已厌恶。
我不作声,低头继续吃饭。一双筷子夹着菜放进了我面前的盘子里,我顺势抬起头来,余翔正微笑着看着我,他眼神里隐着莫名的忧伤。
我举着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我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我心里全是伤口,一阵一阵地疼着,再抬头却看见了晨哥哥温柔地笑脸,正示意我吃饭的动作。我忍住眼里的湿气,将那口菜送入嘴里。后来他们说了什么话我全都没听见,只感觉胃里翻腾得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我吃好了,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我走出包间,快速冲进了洗手间。
爱,真的有爱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我感觉不到,还是对于他们,我真的已经麻木了?我讨厌,甚至憎恨他们,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失落呢?失忆的那段过程,明明充斥着谎言,却为何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我的情感,恨透了这样的状况发生。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充满了无助和愤恨。
从洗手间出来的走廊里,余翔正靠着墙壁,手里点着烟,缓缓地吸着,他眉头深锁着,目光盯着对面冰冷的墙面。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站直了身体,掐灭了手里的烟,我平静地从他面前经过,目光注视着前方,脚下是平稳的步伐,与他擦肩而过。
脚步被顿住,他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没有转身,只是静静的背对着他站着。他慢慢松开了拉住我的手,缓缓开口:“朵朵,在外面,一切,都好吗?”
我没有开口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他见我不做声,顿了一会儿,绕到我面前,我只是低垂着目光,看着地板,感觉到他的焦急,呼吸乱了节奏。他的双手搭上我的肩,双手用力地抓住了我,在隐忍着什么:“朵朵,你看看我好吗?看看我,哪怕就看一眼。”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眼眶红红的,里面有水光一闪而过,他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丝笑,双手在不知不觉中更用力地抓紧了我的双肩:“朵朵,我没有过半点想要伤害你的想法,我是真的心疼你,我是——真的爱你的,真的——感觉不到吗?”
我不想去想他的话,但是他的问题,他的泪,让我感觉鼻子里酸酸的,我只想离开,只想逃离,冷静地对他说:“你弄疼我了。”
他眼里显出绝望,慢慢松开了抓紧了我的双手,无力地垂着。我轻轻绕过他身边,往包间走去。
“朵朵。”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微微顿了一下脚步。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好好的,要幸福。”我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包间,我没有再坐下,从衣架上取下我的外套穿上,对着还坐着的人欠了欠身:“对不起,我还有点急事,失陪了。”然后转身迅速出了包间,没有去留意他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