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富川多了一抹绚丽的色彩,老街的尽头总会被夕阳染红。
曾经的无数个放学后,我和边伯贤慢悠悠地走,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
我一直都喜欢走在他的身后,可以偷偷看他的背影。
他有时会回头调皮地冲我做一个鬼脸,然后撒腿就跑,再之后,整条街道都回荡着我的声音。
“边小白,我追不上你啊。”
……
我推开了眼前熟悉的大门。
院中央的老树依旧如记忆里一般高大,绿叶葱茏,倒是有几分成熟的意味。
走过去,树上影影绰绰还有我们曾经遗留的痕迹。
年少岁月幼稚的行径。
上面刻着的字隐隐约约,可是我清晰的记得,在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闵恩暖用她当时新学的词汇,写下的那句话。
“边小白,你是我最期盼的未来。”
未来——
曾经心底最憧憬的未来,像天将明时的曙光,照亮着我走过的每一步路,却也因为成就他的未来,而错过了属于我们的幸福。
踩着岁月的影子,我一步一步走着,细数着每一段回忆。
九岁。
“恩恩呀,奶奶今天买了好多绿豆糕呢。”他扬起小脸,一副“不亲我就不给你吃”的表情。
我没有反应,坐在老树下愣神。
“恩恩?你最爱的绿豆糕啊。”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来,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眼里突然溢出了豆大的泪珠。
“恩恩,恩恩,你别哭呀,白白不欺负你了好不好?”他手足无措地呆在一旁,双手慌乱地擦着我的眼泪。
“恩恩你别哭了,白白把好吃的都给你。”
我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眼里的泪水慢慢决堤。
“闵恩暖,你一哭我就乱,你别哭呀。”
我听了他的话,缓缓转过头,看着他。
“边伯贤,你最坏了!”
你最坏了!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你为什么要对恩恩这么好?
边伯贤,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啊。
十一岁。
天灰蒙蒙的,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随着黑夜的到来,逐渐吞噬了本来就不太明亮的天空。
我安静地坐在屋里的床上,看着雨点击打着窗户,不知过去了多久。
突然,房门被拉开了。
黑暗中有个人影蹑手蹑脚走到我身边,我看见他畏畏缩缩的身子,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奶奶不在家,我原以为他是害怕才过来找我,可是这时,他突然开口。
“恩恩别怕,伯贤来保护你了。”
他走到我身边,拉起床上的被子。
那个晚上,两个坚强而又瘦弱的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我就那么靠着他,安心的睡过了一个晚上。
其实,改变这个东西,好像一瞬间就能完成。
十四岁。
这天天很晴,连丸子那么爱睡的猫都睡不着了,跑到老屋门口的大树上,吓走了一群正在树上栖息的鸟儿。
屋里,伯贤咬着牙,痛苦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他本就有胃病,夏天这个容易坏肚子的季节,最怕他突然胃痛了。
已经吃了药,却不见一丝好转,我想拉他去医院,他却一直坚持,不想让奶奶担心。我手忙脚乱在一旁给他擦汗,他的T恤都被汗水浸湿了,却仍旧不发一声。
“边伯贤你喊出来呀!痛就喊出来啊,再不行,你哭啊,又没有别人,你别忍着呀!”我着急的喊他,他却依旧咬紧牙关。
“边伯贤你别忍着啊,你咬我,咬我也行啊!”我伸出了胳膊,着急的看着他。
僵持良久,他缓缓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闵恩暖,你以为我生孩子呢?”
我听了他的话,当即就蒙了,过了好半天才反过味儿来。
“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我急得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过来,让我靠一会儿。”
我乖乖的走过去。
他的呼吸慢慢趋于平稳,我才逐渐安下了心。
……
卷出了回忆的漩涡,我诧异地发现,居然又哭了。
闵恩暖,你怎么?说好的不哭呢?
推开房门,一切依然是原来的样子。
我曾经疯狂补作业时趴的熟悉的地板;
我曾经弄碎过不知多少次的风铃,却依旧是原来的款式;
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切,都依旧如初。
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