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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两线平行

自从听到太阳爸爸的父子谈话后,和太阳独处时,我不似往日那般坦然,常常捧着书,却看着她。太阳已经画到第三幅。这幅画的故事仍在城墙上,不过那城墙变成了迷宫——一座古老的迷宫。画中有三个人,一个女孩在迷宫的这边徘徊,一对情侣远在迷宫的那边。

画架的影子从太阳的左边移到右边,太阳专注的神色终于在画作完成的时候变成了笑容。她放下调色盘和画笔,转头对我说:“你不是好奇我做的那个长长的梦吗?这三幅画就是我梦里的情景。”

“我梦到和云飞骑车,骑啊骑,竟然骑到了天上。那里真美,鲜花盛开,彩蝶飞舞。我们骑车累了,坐在云朵上看夕阳……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永远可以活在这段梦里。可是梦也不全是美的,我们终于骑回到现实,来到城墙上。虽然在做梦,我还是很担忧,担忧蓝雪的出现。”太阳说到这里,叹了一声,走到窗前。

“终于,她出现了,云飞不见了。我在城墙上跑啊跑,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我隐约听到他们的笑声,他们就在不远处,而我一个人被困在那里。”

“都过去了,不是吗?”我轻声说。

“嗯,画完了,也都过去了。”太阳转身笑道,眼眶里泪水盈盈。此刻,我多想帮她擦去泪水,而她自己已经擦掉了,并痛快地笑道:“向天,谢谢你做我的听众,能有你这个朋友真好!”我微笑,心想做个朋友足矣。

这天一早,司机载太阳和我去医院复查,太阳妈妈陪同前往,就像一个月来的精心照料一样。检查完毕后,太阳妈妈仔细地询问医生关于我腿的康复情况和休养注意事项。

离开医院,太阳妈妈带我们去逛商场,说要给我买衣服。我推辞不要,却拗不过太阳母女的坚持,于是我拄拐跟着两个女人走进一家家服装店,听凭她们为我选装。我们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竟被服务生误以为是娘三儿。

购物后,司机载我们来到西湖边的楼外楼午餐。穿过古典园林院落,坐在古色古香的雅间,欣赏触手可及的湖光山色,有一瞬间,我恍惚如在梦里,仿佛听到时空深处的呼唤,那似乎是前世对今生的问候。在那一世,我和太阳的缘分一定不浅,不然何以有今生这样的交汇?还有大哥、月亮、左楠、龙哥,大家一定也相逢在那一世。

太阳妈妈特意点了素来闻名的杭州特色菜。在味蕾的尽享中,时间好像放慢了脚步。太阳慢条斯理地品味,如画的美景在她身后绵延。我看着一切,沉浸在时空交汇的莫名冲动里,慢慢地吃,好好地看,细细地品美妙的时光。

回到家,太阳觉得累,去房间休息。太阳妈妈叫我到客厅,并让保姆倒茶给我。

“阿姨,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我笑问。

“坐吧,没什么事,跟你随意聊聊。”太阳妈妈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我微笑坐下,把拐杖靠一旁。

“喝茶。”太阳妈妈笑呵呵地客气道,“向天,你今年多大了?”

“应该二十六了,确切的,我也不知道。”我笑答。

“哦,这么说,比我们小忆大两岁。”太阳妈妈笑笑,但笑得有些不自然。

“我是比小忆大,阿姨,有什么事儿,您直说无妨,不用跟我客气。”我干脆道。

“阿姨知道你这孩子懂事,懂得感恩,呵呵……你对我们家小忆好,阿姨和叔叔都很感激你,也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太阳妈妈又说又笑,似乎有什么不好开口,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我也听出她话有所指,但她未表明,我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有耐心听下去。

“今天,你不要难为情,直接告诉阿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阿姨给你物色物色,如果真有你相中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道:“阿姨,我还在找父母,目前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为将来奋斗奋斗。”

“你在找父母?”太阳妈妈讶异道。

“嗯,一个警察大哥在帮我查身世,我等他的消息。”

“哦,希望他能帮你找到父母,你也有家可回。不过,依阿姨看,找媳妇跟找父母并不矛盾。等你找到媳妇,带着媳妇回家看父母不是更好?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吧?”

“阿姨,你过虑了。我和小忆只是朋友,是那种可以谈心的朋友,但绝对不是爱情。这一点,您可以放心。”我直接点破太阳妈妈的顾虑,“小忆让我陪她一起回来,我没想那么多,就想陪她说说话。她在西安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跟我聊天。你们家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太多了,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只有陪陪小忆,当她的听众,让她快点儿从感情的痛苦中走出来。等有了父母的消息,我就该回家了。”

“哦,这样啊……”太阳妈妈有点儿尴尬,转念道:“你别怪阿姨多心,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得好,过得幸福呢。阿姨只是考虑多了点儿,像别人家父母一样,太心疼自己女儿了。”

“阿姨,我明白。”我微笑,“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使小忆喜欢我,我也没能力给她幸福的生活,何况我们只当对方是朋友。”

“向天,阿姨还真没看错,你这孩子有骨气,心思通透。”太阳妈妈喜道,“只要你的身体允许,你想学习,想工作,跟你叔叔说一声,什么样的机会都有。”

“谢谢阿姨!”我站起来向太阳妈妈鞠了一躬。

“哎,这是干什么?”太阳妈妈扶住我。

“阿姨,遇见小忆,认识你们一家人,我真的很幸运。”我感激道。

“好孩子,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啦!”太阳妈妈让我坐下,跟我聊起学习工作的事。

翌日,太阳朋友叶子来访,邀太阳去参加聚会。太阳对此不积极,也不排斥。太阳妈妈瞧我们恢复地差不多了,担心我们天天呆家里会闷,于是怂恿叶子无论如何把我们拖出去。我本不打算去,但为了让太阳去,最终也跟了去。

我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到太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而叶子则叽叽喳喳地跟太阳说聚会的事。

“你知道吗?成杰从美国回来了,要去上海一家名企做金融顾问,今天聚会他也来。幸好我出差回来了,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就错过了。”叶子一脸期待。

“哦,是嘛。”太阳附和道。

“哎,你就一点儿不心动?怎么说他也是我们高中时期共同的回忆。”叶子轻指太阳的额头。

“哈哈,留着你慢慢回忆吧,我没兴趣。”太阳淡淡地说。

“哼,行,我一个人回忆,待会儿见了可别眼馋就行!”叶子不服气道。

司机送我们抵达千岛湖一处度假别墅。下车后,已有两个男人在门口迎接我们。叶子格外活跃,上前笑道:“成杰,听说你刚从美国回来。”我闻言瞧去,这个叫成杰的男人瘦高健壮,帅气逼人,仪表堂堂,用女孩子口中“王子”两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我一个月前从纽约回来。叶子,小忆,好久不见。”成杰温和道,“这位是?”

“他是小忆的保镖!”叶子夸张道。太阳轻拍叶子,微笑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向天。”

“我说错了吗?你不是说他是因为保护你才受伤的。”叶子笑嗔道。

“你好,向天,我是小忆的高中同学。”成杰微笑扬手。

“你好,我听叶子说起过你。”我笑答。叶子连忙解释道:“我跟小忆说今天都有谁来,提到你。”

“站着干嘛?进去慢慢聊。”另个一男人说。

我拄拐走在最后,叶子刻意放慢步子跟我同行,并低声嘱咐我:“向天,你待会儿可别乱说话了,搞得我像花痴似的。”我点头笑笑,心道:“我不说,他们也看得出。”

走进别墅,十几个泳装男女在泳池边喝酒聊天,见我们进来,嚷嚷道:“小忆,叶子,你们可来了!”眼前一幕,令我觉得格格不入,也分外引人注目。太阳向他们招呼一番。我便随她向吧台走去,成杰陪我们一起。叶子已急不可耐地去换泳装。

“听说你前段时间出车祸,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成杰关切地问太阳。

“我这不好好的嘛,没那么严重。”太阳淡笑道。

“小忆,你不游泳吗?”叶子已换上比基尼。

“不了,你去吧。”太阳笑道。

“成杰,你还不换泳装?”叶子笑嘻嘻道。成杰摇摇头,微笑道:“我今天不想游泳,你们玩开心。”

“好吧。”叶子无奈地撅嘴,慢步走向泳池。

看得出,成杰留下来是为了陪太阳。我借机到吧台跟服务生攀谈。坐在吧椅上,看着太阳的同学、朋友嬉戏玩闹,听他们聊天打电话夹杂了英文,不是说股票,就是谈生意,我突然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瞧太阳,她已不是刚才懒懒的样子,与成杰聊得很开心。看他们的神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聊天,谈论彼此都感兴趣的事物,或微笑赞同,或摇头表明自己观点,或会心一笑。相对而言,我与太阳聊天,好像两条平行线,她讲她的,我讲我的,彼此纯粹讲述,单纯聆听,几乎没什么交集。

当太阳妈妈找我谈话时,我曾理智地跟她说我和太阳不可能在一起。此时此刻,我更加理智地告诉自己我和太阳永远没有可能。我终究不过是一株仰望太阳的向日葵而已。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所谓陪伴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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