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眼前的徐灿,宋媛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一副画面,仿佛她瞬间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百川商市的南大街上,只是此刻遍地的尸骸已然消失不见,唯有前方白衣翩翩的一位书生,以晚霞清风为衬,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现在收手尚未晚,好好活下去吧。”
“收手?好好活下去?”宋媛呢喃着念道。
刹那间,修炼邪功、血腥复仇的一幕幕都在宋媛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而与此同时,她眸中的血光也愈发衰弱,终于回忆至最后挥剑自刎的一幕,她眼前所有的幻境便开始缓缓地消融。
“咳咳咳!”
徐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捂着脖子瞧向了身前的宋媛,却发觉对方的眼中有些迷茫与哀伤,且她还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
“我这是被调戏了?”
徐灿握紧手中的黑剑有些犹豫,但看着对方的神情,他最终还是没能刺过去,只是迅速迅速地退后了几步,直至退出宋媛的“调戏”范围外。
当宋媛眼中幻境完全消散的一刹那,徐书生白衣翩翩的形象也从徐灿的身上消逝,而她心中旧时的伤口也自结痂处缓缓开裂,并伴有殷红的鲜血流出。
“是你吗?你在这个世界过得好吗?你可曾还记得小女?或许……或许你都未曾注意过小女吧,不过没关系,小女的心里有你便好。”
只是宋媛终究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说出口,毕竟理智告诉她,对方只是一个跟徐书生样貌一致的人,并不是那个她倾慕于诗会上,会为了世间公正而义无反顾的男子,他们没有相同的记忆!
此刻,宋媛体内的邪功已然几近停止运转,眸中的血光也微不可见,可就在远处的巨蛇的咆哮声中,她的脸上骤然浮现无数古朴的咒文,而浑身的黑气又翻腾而起。
不过,宋媛眸中的血光大盛后,转瞬间便又被她压制了下去,而她盯着自己掌心浮现的密咒,顿时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两行清泪划过她面颊之时,耳中也响起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我本想努力修炼恢复实力,并找齐两幅身躯,再继续助你借尸还魂,但现在怕是不行了,姐姐,你要活下去,支撑着我活了这么多年的便是这个愿望,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傻瓜,姐姐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可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说罢,宋媛便转身瞧向身后的一众宋家老鬼,此刻天色渐渐亮堂,可他们眸中闪烁的血光仍旧显得格外刺眼。
“粉衣相无常!终有一天,我会将你扒皮剔骨,让你生不如死!”
宋媛突然大吼了一声,而后她便将手一挥,顿时原本恢复平静的地面再度开始震颤,且被分隔成两半的南岸宋家村,随即便在这地动山摇中崩塌解体,并缓缓陷入地缝之中。
原本想要捉拿徐灿的宋家老鬼们,见状顿时四散而逃,可刹那间便有数人跌入地缝中消失不见,而其余侥幸逃离崩塌区域的几个,却陡然被一道黑雾缠身,随着宋媛虚空一握,便尽皆化作血雾洒落。
仅过了数个呼吸,整个宋家村便完全崩塌陷入地缝中,而清溪河的河水也涌入沉降的地层,使得原先的村址变成了湖泊,而随着河水的继续倒灌,湖泊与清溪河融为一体也只是时间问题。
“宋媛早已死去,从今以后,宋氏这一脉也不复存在。”
眼见宋媛瞧来,一旁的徐灿和烧饼,以及巨蛇都变得警惕起来,可对方的话语却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宋媛并没有再言语,只是踏着虚空迈向了远处的山林。
每踏出一步,宋媛的气息便会衰弱一分,并在原地留下一个血色,且样貌狰狞的残影,而当她快要消失在山林时,眸中的血光已然不见,似乎竟是那根植入魂魄的邪功神奇地被移除了。
徐灿呆呆地目送着女子远去,而他整个脑子里充斥的,都是方才她举手投足毁天灭地的能耐,虽然不知为何她最后似乎废除了自己功法,气息变得极其衰弱,但还是比他这个一丁点道术都不会的菜鸟要强很多啊。
“好凉快!”烧饼开心地踩着水,蹦蹦跳跳地说道。
“连烧饼这个讨厌鬼都比我厉害!”徐灿盯着烧饼一阵无语,忍不住在心头呐喊:“胡青山,你个老不死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快滚回来教我道术啊!”
“哗哗哗!”
此时,河水已经漫过徐灿的脚脖子,他立马脱下衣服裹住黑剑,然后将其系在了腰间,就在他正打算和烧饼一起游回北岸时,却见四周的迷雾骤然散开,而那条巨蛇也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这是我叫来的!”烧饼指了指巨蛇消失处水面的涟漪,而后又转身指向徐灿的身后,得意说道:“那个也是我叫来的!”
徐灿转身望去,顿时瞧见自迷雾中驶来一艘渡船,而船头撑着长竹竿的,分明依旧是那个船老大。
“我厉不厉害?”烧饼挤眉弄眼道。
“切!”
徐灿并未理会嘚瑟的烧饼,只是趟着水向渡船靠去,而烧饼还在后面喊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看把你牛逼的,你咋不上天呢!”徐灿低声嘀咕了一句,见烧饼还不跟来,又转身说道:“听说蛇最喜欢咬******,可能它还没走喔!”
随着徐灿攀上船头一屁股坐在船舱板凳上,他有些感慨地再度朝着远处的湖泊望去,而当渡船载着三人回去北岸时,他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便是船老大怎么会大清早不睡觉,陪着烧饼这个臭小子来这鬼地方。
徐灿正要回头询问,却见船老大一边撑着船,一边腼腆地问道:“我那个,呃,那个撑船竹竿怎么没带回来?”
“什么竹竿,我从来没见过!”烧饼偷瞥了眼徐灿,快速地说道。
“就是我借给你的那根……”
船老大还未说完,却见烧饼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并说道:“诶,你这个人真小气,不就是一根竹竿嘛?”
看着明显有些害怕烧饼的船老大,徐灿大概猜测可能跟那条巨蛇有关,而跟巨蛇一起行动的烧饼正狐假虎威呢,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家村南岸被淹没了,除了他、烧饼和巨蛇之外,知道真相的就只有这个船老大了。
“师傅,这里的事情,您不会说出去吧?”徐灿谨慎地问道。
船老大还没来得及说,烧饼便抖着腿瞪了过来,他只得讪笑着说道:“当然不会,我早就知道宋家村有问题了,这么多年不也一直没说嘛,再说哪里有人会信。”
“你早就知道?”徐灿有些诧异。
“一个人活得久了,总归会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徐灿闻言顿时觉得此话有些精辟,而诚如船老大所说,即便此事传出去也只会沦为坊间怪谈,大部分人是不会当真的。
此时,清溪河上突然飘荡而来一只硫磺包装袋,徐灿目光注意到此物后,才总算知道那家污染河水的饲料厂是谁开的了,而想着那条孤独待在河底,守卫着这方水土平安的“河神”,他便有些由衷的佩服。
“唉,小蛇独自待在河底好可怜!”
徐灿有些意外地瞧了烧饼一眼,可随后烧饼的一句话,却让他吓了一跳。
“徐徐徐,要不咱们想个办法,把它弄死吃掉吧!”
“你大爷!神经病啊!”
虽然渡船还未完全靠拢北岸,可徐灿却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船上了,他立马抓着被衣服裹住的黑剑,一个助跑后便跳上了岸。
“徐徐徐,你干嘛去!”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认识你!”徐灿见烧饼也上了岸,立马撒腿就跑,“尼玛待在这个恐怖分子身边,简直太危险了,希望那条成精的大蛇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