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暴雨连天,噶尔河中的水位越来越高,想必用不了多久,河水就会溢出来,越过几百亩灵果园,涌向坐落在陇畔的多伦特村。
大波若已经在祖庙中祈祷数十天了,雨势却越来越强。传闻大波若今天会传达巫神的旨意,村子里剩余的三百多人聚集在祖庙前,等待聆听巫神的指引。
村民裹的严严实实,生怕被水沾到身体。对于巫灵族来说,水是最危险的东西,他们的灵体可以穿过实物,却唯独怕水。只要碰到水,灵体会实化,变得如石头一般僵硬,若无他人相救,最终将被活活淹死。
祖庙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门上彩绘的巫神头像在暴雨的连续冲刷下,颜色变淡,巫神的容颜也已经模糊了。
克拉拉身披棕榈叶和木胶做成的蓑衣,挤到人群前,崇拜的看着祖庙内一身黑袍的大波若。
大波若已经侍奉巫神两百多年了,在巫神的庇佑下,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就算是最调皮的克拉拉,也不敢在大波若面前闹腾。
大波若眼睛里神火在跳动,那代表巫神已经降临。村民如潮水般跪倒,大雨磅礴而下。
“飓风已势不可挡,海水终将蔓延而来。我等巫神即将陷入沉睡,迁移北上吧”
大波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跪倒的村民心中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不少妇人掩面而泣。他们的眼眶中无泪水,其声却悲鸣。
克拉拉年方十四,正是贪玩的年龄,听到大波若的话,好奇心远远要高于对祖地的依恋,恨不得立刻驾着牛车奔赴远方。
突然,他的眼中划过一道青光,仿佛流星坠落人间,落在了噶尔河畔。由于大波若面对众人,而村民们皆垂首不语,只有克拉拉看到了祖庙后的青光。
大波若宣布三日后全村启程,村民们各自回家归置家产,克拉拉却蹑手蹑脚的来到噶尔湖畔,四处张望。
想起那道青色的耀眼光芒,克拉拉心绪难平,半透明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显得异常兴奋。
噶尔湖水势湍急,平日里大波若不允许孩子们到此地玩耍。克拉拉却像踏进了自家后花园,精巧的避过溅水之地,两颗蓝宝石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寻找天上坠落的宝贝。
可搜寻了一整圈,克拉拉也没能发现什么宝贝,不经意的瞥了眼噶尔河中央,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河里有一个人,不是半透明身躯、蓝眼睛的巫灵族,而是巫灵族的死对头,人族!
克拉拉本能的逃跑,大波若曾经教诲过,人族是最卑鄙的种族,侵占他们的家原,杀害他们的同胞,无恶不赦罪行滔天。
千年过去,两族之间的仇恨虽列在各族教条中,却远不及千年以前强烈。
河水湍急,那人会不会淹死?即便是人族,书上说也是怕水的啊!
激烈思想斗争后,克拉拉最终决定,将人救上岸就走,是死是活就由巫神大人决定了。
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救上来后才发现,此人遍体鳞伤,气息虚弱至极。克拉拉从怀中掏出一枚灵果,放在此人的唇边,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
“巫神在上,克拉拉知错了,巫神在上,巫神在上……”
在他祷告的时候,一袭黑袍的大波若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河畔的异族人。
大波若摸了摸克拉拉的头,说:“孩子,回家吧”
克拉拉猛地跳了起来,脸上挂着泪珠,看到大波若后,又连忙跪下来,哭着说:“大波若,我看他快死了……我……”
大波若将他扶起来,说:“回家去吧,今天的事情对谁都别说。”
克拉拉带着满腹慌乱离开了噶尔河,河水将岸边的泥土冲刷下来,显得浑浊不堪。
三日后,多伦特村全村迁移北上,躲避洪灾。数百辆牛车载满了家当,车前辙上的风铃叮叮叮作响,仿佛一曲悠扬的雨中歌。
大波若的牛车后面跟着一辆车帷紧闭的箱车,克拉拉看着那辆车,心中惴惴不安。这几****老是做噩梦,梦见被他救起的人族将全村人都杀了……
沿着噶尔河,翻过措央山,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过脚踝的野草在风中摇摆,肥硕的牛羊在草丛中忽隐忽现。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来,数十位巫灵族人手持巫器,身胯骏马,由远及近,拦住了多伦特村民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进入我桑景天部落的牧场?”一位头领模样的巫灵族人问道。
大波若从牛车上走了下来,微微颔首行礼,说:“诸位莫要误会,我们是多伦特族人,措央山南部暴雨连天,噶尔湖即将决堤,我们只能迁移北上。希望能借道而行,愿桑景天巫神安福。”
头领模样的巫灵族人闻言冷笑道:“多伦特族?哼!当初桑景天巫神下旨,接纳你们,赐予你们桑景天的荣誉,你们却断然拒绝,还将我族使者赶了出来。谁曾想竟然也有今天!”
大波若看着说话之人,不卑不亢的回答:“多伦特村虽然人丁稀薄,但巫神在上,岂敢忘祖改投其他部落?想来桑景天巫神会谅解我等的苦衷。”
“废话少说,要想从此处过,留下所有巫石和灵果,不然哪儿来的回哪去。”头领不耐烦的说。
多伦特村民霍然抬头,他们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愤怒。巫石和灵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岂可白白拱手送人。脾气暴烈的村民,早已拿出贴身存放的巫器,对准了桑景天部落来人。
大波若摇了摇头,说:“这两样事物关系村民生死,不可能交给你们。不知还有没有别的补偿之法?”
“那就去死吧”
头领手中若匕首般的巫器中钻出一只狼首,森然的獠牙猛然咬向距离他最近的大波若。
低沉的吟唱从黑袍下扬起,大波若探出右手,食指点在狼首眉心。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狼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缩回匕首中,头领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