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料到了，但最后却永远有那么一点没有料到的事情。
第一次，我没有料到最疼惜映雪的大师兄沓卢君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上一次，我没有料到我以诚待人的天谴一道会是沓卢君的义弟。这一次，我没有料到的是，摩诃也驮自尽了。
我看到了他的眼神，少有的复杂，或者说是富于情感之后，就回归了当初的冷漠，随即，自闭气门。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拖累我，他想用他的死让我逃离。只要我不被他所牵制，他就认定我有逃离的机会。
但是啊，摩诃也驮啊摩诃也驮，我来地底，便是要带你出去，无论是你的人，或者是你的尸体。只凭你真心待我，我也断不能让你了结在此地啊。
我没有哀伤，仿佛这种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也仿佛是我也正处在生死边缘，无暇顾及其他。
魔首傲因将摩诃也驮随手丢在一边，哼了一声嘲笑起来：“想不到你也有忠心耿耿的手下，真是难能可贵！”
“没有什么好多说的，来吧，手底下见真章！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恩怨总要有一个了结的。”我手握鬼王鞭，一扫颓然气势。
“恩怨？哈！”沓卢君笑了起来：“要说起恩怨，你结下的恩怨可不只是我们两个。姜离公主，出来吧！”
话音未落，从黑暗中又走出一人，身姿窈窕，面容秀丽，却带着无尽的仇怨之气，提着一把剑直指我的面门。
江离……我居然早就忘记这个女人了。她是玄祁帝的女儿，是玄界王朝最厉害的一个，可以说是比玄祁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年前我灭了玄界为映雪炼制界心，她却并不在玄界，而是去了须弥山与沓卢君一道。那一次，还是白檀出手相助。后来白檀赶来的时候功体消耗很多，而且一把紫晶扇里的银针也催动了大半，可见此女的厉害。
这两年，我居然将她忘记了。
正在我心中了然时，姜离说话了：“帝释天，今日我要报我玄界之仇，你必不得好死。”
她虽满目仇恨，但话的语气很平静，看来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也认定了我今日必死无疑，才有这等自信。
“无妨，只要你杀得了我！就如同当年玄祁帝死在我手上一样，变成一团血雾！”我说道。
“你！”姜离大怒，不过很快就重新恢复平静，哼笑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这样一问，来得有些突兀，让我不知从何回答。
“这是我父王的陵墓，那些陪葬的是玄界的大臣与子民，帝释天，父王一生功绩显赫，独独死在你的手中，想必他也死不瞑目。作为人女，我自然要让父王在九泉之下安心，那就只好让他亲眼见证你的死亡！这座陵墓，也是你的坟地！”
我心里一颤，原来是这样。
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自诩仙家门派的天地玄门会有这样一座山，山中居然是阴森的陵墓。想来也是玄界灭亡之后，姜离将玄界最后仅存的气息都埋葬在这里，再由沓卢君搬到无量山中来，只为了引我入死局。
这里，也确实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埋骨之所，也许，这里当真会成为我的葬身之地。
姜离手中剑芒一闪：“这一场，我便要为我父王报仇！”
不及眨眼，那剑锋冷芒就如雷霆电掣一般朝我刺来。
我知道这是姜离含恨出手，招招必杀，不敢轻易接招，闪身躲过要害，随即鬼王鞭“啪啪”两声，将剑芒挡开。
不过眨眼，我就与姜离缠斗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与姜离真正意义上的交手。
之前我只为灭玄界，只要杀了玄祁帝，得到他玉玺，其他人根本不在我眼内。一来，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我的目标，再来，我也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我的时间。
是以，公子因仄，公主姜离，我都是让摩诃也驮和优婆多、佛罗三人去争斗，即便中间出了几道变数，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此时正面交手，我才发现，公主姜离的实力比玄祁帝搞得不是一个等级，难怪连摩诃也驮当时对付她都有所犹豫，不敢托大，甚至任由白檀以此嘲笑。
公主姜离的实力，至少都与摩诃也驮一个等级！甚至犹有超过！
此时的我功力不及当年，昨日也消耗许多，虽然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但算不得休息到最好的状态，此时我虽然能够安然躲避姜离的每一个招数，也能对战她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要战胜她，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也心知肚明，一旁沓卢君与魔首傲因虎视眈眈，哪怕我最后杀了姜离，也要耗费不少，甚至会受伤，那他们两个对付我，就简直太容易了。
其实哪怕是现在，他们两个要拿我也并不是难事。
我心里越发冷静，对战姜离之时多以闪避为主，争取尽可能地减少消耗，也尽可能地不受伤。
这样一来，我与姜离便争斗了半个时辰，将近五百回合。我除了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没有受伤，而姜离也与我差不多，在腰间被鞭策了一下。
终于，我们两硬拼一记，双双分开。
我们气喘吁吁地对峙着。
“姜离，你何必为他们两人做前锋呢？我虽然今日未必会活着离开此地，但要杀你却也容易。你何必如此卖命？”
我对她说道。
“你以为我不知吗？”姜离咧嘴笑了一下，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两人，道：“我知道我们谁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我不是，他们两个更不是。但是你却是我最恨的人，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能够达到我想要的目的，被他们利用又有什么所谓？”
“也不在乎死吗？你死了，玄界就真的灭亡了！”我试图劝说她，我明白，劝说成功的概率很小，小到几乎没有，但我依然愿意在她心中留下一点生念，至少她不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清楚得知道，无论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有什么仇什么怨，对于玄界，我总是有所亏欠的。我想为玄界留一点血脉。
说我伪善也好，说我残忍也罢，但这就是我所想的。当初灭玄界，我也并不为杀人，我也成劝说过他们离开，任凭世人如何说我都无所谓。
“玄界就在这里，灭亡？早就亡了！”姜离举起剑再度向我攻来。
我不得已，与她再一次战在一起。
为了不使这座山垮掉，我们都没有使范围巨大的招数，更多的是拳拳到肉的搏击。
但也许是我说的话真的有些效果吧，打斗了一段时间之后，姜离剑招虽然依旧凶狠无比，但却仿佛多了一些迟疑。
我寻了一个空隙，鬼王鞭绕住姜离的剑，将她拉至我身前，伸手在她脖子后面一按，姜离顿时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我大概明白，姜离这样的女人也不是一个蠢物，我说的话她哪怕之前不明白，现在也该是明白，她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所以后来她的剑迟疑了许多，让我有机会反击。
即便是沓卢君和魔首傲因心知她的用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她，甚至以后也不会杀她，因为没必要，没益处。
我随手将姜离扔在一边，看向沓卢君和魔首傲因：“接下来，是你们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一起来？凭现在的你，无论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你都不是对手，还需要一起来吗？”
沓卢君牵起嘴角，邪笑着。
“是你来吗？也好，我们两个总有一场恩怨要分个清楚，那就来吧！”我点头，这也是意料中事。魔首傲因可不会轻易出手，这是只老狐狸。
沓卢君擦拭着手中的君子剑，冷白剑芒反射出摄人心魂的寒意。
“这把剑来杀你，也是圆你一个团圆梦吧？”沓卢君笑了笑：“当年你大哥的死，确实凄惨。但若非是你为了莫映雪而丢下他，他又怎么会落到我手里？是你大哥代替了你的死亡，你是不是感觉愧疚呢？”
“是你利用燕如月的痴情，让她来迷惑兄长，让兄长一步步走入你们设计的陷阱，你会愧疚吗？你亲手破开一心爱你的燕如月的肚腹，你不觉得残忍吗？”我手上紧了紧，手心黏糊糊的，那是心痛。
“哈，燕如月啊……那个笨女人自己倒贴上来的，自愿做的一切，与我何干？而且不是你将麒麟竭放在她腹中，我又怎会撕开她的肚子取出我要的东西？”沓卢君耸耸肩，真是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魔首傲因瞥了一眼沓卢君，眼色冷了几分，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我摇摇头，也没必要说这些了。燕如月该死，也死不足惜。但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同样深爱着一个男人，这种情感，总让我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来吧，不死不休！”
我手中鬼王鞭一扬，再开战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