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帝江对应三招,表面是我赢了一步,但实际上却是与他平分秋色。
他手臂落一道血痕,我右手虎口受伤,只不过我的伤容易隐藏,仅此而已。
那一战,我功体损伤严重,药师苍术说未有三年功不可痊愈。
我前期伤势恢复很快,一年之功便有六成功体。但又去三月,要想恢复到巅峰还是妄想。
我的伤在修为,那必须要有日积月累的功夫才能痊愈,时间,是我最大的弱点。
按照我此时的修为,也不过那时的八成功体,但如果要比起当年的阿修罗,还相距甚远。
八成功,与帝江平分秋色。
想来也是可笑,我堂堂一界之主,几时与别人的部下相提评论了?
“你先去将那三人安顿好吧。”
我对摩诃也驮道。
“那魔界……”
“放心,即便再来,来的也是魔首,不会是帝江了。你让子民们修炼便是,也不必告诉他们魔界的消息,免得乱了人心。”
“但今日帝江来犯,怕是瞒不了底下。”
“没关系,只要不昭告,传开的也并不会乱。”
“是!”
我回到无浊崖。
映雪已经回来,遗儿拿着木鸢送给他的花问我是否好看。
我点点头,却无心在此。
“遗儿,你先离开吧,姑姑有些累了,想困一会儿。”我揉了揉遗儿的头,温和道。
“哦,那姑姑好好困一觉,等醒来了要找遗儿玩哦!”遗儿很乖,虽然不懂世事,但真的很乖,也很心疼我。
“好,姑姑答应你。等姑姑醒来,亲自做烤鸡给你吃。”
“好啊好啊!”
遗儿便欢欢喜喜,哼着歌儿离开了。
他在树下浇水,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枉作一声叹息,回转茅庐内。
我和衣躺下,玄冰床递来丝丝凉意,传递到身体,很是舒爽。
我有些疲倦,很想睡,但脑中事情转来饶去,却越是想睡,越是清醒。
“魔首傲因,潜伏了百年的危机,总算来临了。他的威胁比沓卢君更甚,沓卢君至少只是一个人,天地玄门那些牛鼻子倒是可以不放在眼内。但他却不一样啊,这是两个世界的战争,若当真开战,遭殃的便是修罗子民与精灵族。”
“若是我恢复全部功体,那对战魔首傲因也许可以应对,但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攻上门来,我又是否来得及痊愈?但就算是痊愈,我尚可自保,中灵界依然要毁灭,魔界,毕竟是与神界、佛界被公认的三大世界。”
“若仅此还切罢了,最糟的局面则是,魔界攻上门来,沓卢君也恰好转醒,率领天地玄门与魔界形成夹攻之势,那我便当真要不好过了。”
“不,还有更糟,魔界来攻,神界、佛界也趁势而来,这才是最糟糕的局面啊……”
“哈哈哈,神、魔、佛最强大的三个世界攻击一个小的连二等世界都排不上名号的中灵界,史上也该是绝无仅有了吧……”
我的腹部微微作疼,算不上疼得要命,却让人心烦。
虎口的伤势在玄冰的作用下不疼,只是发麻,好似整个手臂都被压在巨石下一样。
“哈!”
我苦笑一声。
若是三方世界齐来,外加一个天地玄门,我有什么?
一个相当于帝江修为的功体,外加一个摩诃也驮?
“外援……云行宫,妖界。”
我所能想到的外援只有这两个地方,也只有这两个地方能帮我,但也不会尽全功。
“白檀虽然会全心帮我,但妖界之下有八王,只有在对佛界这一件事情上会毫无芥蒂达到共识,要来助我,恐怕也只有龙族与凤凰族会尽全功,外加一个白檀……但他毕竟是妖皇。”
我明白,在很多时候身份是束缚,而且是无法脱离的束缚。就如我是修罗,映雪是仙道。就如我是所谓的祸胎,我要承受的是世俗的埋怨与责难。
白檀之妖皇,我知道他会不顾一切助我,但是我能不顾一切接受吗?我不能。
而云行宫……
我与云笈虽然交好,在某种程度上他会帮我,但若是面临三大世界,云行宫也无法涉及锋芒,帮吗?他会出手吗?我会让他出手吗?
如此想来,我除了一声苦笑还有甚?
“妖界也许可以牵制佛界,但不知这个时机是否恰当。”
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是妖界牵制佛界,那八王必会竭尽全力,而白檀也可以无所顾忌。但佛界与妖界两者的恩怨已经不知道斗了几千年,但近百年来还未有大动作,若是因为我打破这一份和平,也不知是否合适。
而云行宫能帮我的,且自己牵扯最少的,便是帮我保护修罗子民与精灵族。毕竟,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哈,帝释天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待遇!”
思及此处,我又忍不住一声苦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兄长啊,我想你了……”
从前,每当我有难处,总是兄长为我善后,为我说情,为我奔波,安慰我的是他,鼓励我的是他。如今他不在了,我便显得那样孤独,孤独得连安慰我的人也无。
“流樱。”
我听见门口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扇子,熟悉的面容,但不熟悉的,是他皱起眉头的模样。
“你怎样来了?”
我起身,看着白檀。
“我想你了,自然便来了。”
他还是这样嘴贫,但他说这话的模样,是这样的失落而忧心。
“出什么事情了?”
我问他。
在我印象中,我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除了他成为妖皇的那一日。那一****在血泊中站起身来,眼中的不忍与忧心,便是现在这种神情。
那时的他,是因为死了太多族民,连父母都亡故了,他才没有称王的雄霸之气。
但今日,又是为何?
“什么什么事情?没啊,没事就不能来讨酒吃吗?”
他摇着扇子,咧嘴一笑。
他骗不过我。
正如他了解我,我也同样了解他。他只适合犯贱,不适合说谎。
我抿嘴一笑,手中多一坛酒。
“喏,二十年的佳酿,最后一坛了。”
“什么?最后一坛了?你不是酿造了那么多吗?你一个人喝光了?”白檀夺过酒坛,紧紧抱在怀里,好似怕我再拿回去似的。
“喝的最多的是你,说的最多的也是你。”我一笑:“喝吧,二十年的没有了,十九年的还有,十八年的也不少。”
“啊啊啊,流樱啊,几时你学的这样坏,竟然拿这种滔天的大事来玩笑!”这厮痛心疾首的模样还是那样做作:“虽然讲,十九年的年份不如二十年的,口感也不如二十年的,但总比没有好是吧!害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喝不到酒了呢!”
“哈哈!”
我笑了。
真是难得的舒心,有劳他费尽心思逗我开心了。
我两人来到屋外,前后坐在石台旁。
白檀一口干了半坛子酒,眼睛却一直看着映雪。
“他在这里还好吗?可有办法恢复他的记忆?”
我摇摇头,也将目光落在浇花的映雪身上。“没有办法,东皇钟虚影的破解方法你也听到了,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了鸿蒙之气。而东皇钟的下落也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他还是记不得你是吗?”
“恩。”我点头。
“连一点点也记不得你吗?”白檀又追着问我。
“没有,一点也记不得。昨天与他说了些过去的事情,但也没有用。”
能怎么样办呢?无计可施的我也想要一点奇迹,但奇迹仿佛从来也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那你要怎样?就这样一直下去吗?将他关在无浊崖?一直说你们过去的故事?”
白檀说的很急,似乎夹杂着一些火气。
我皱眉,不语。
我知道他不是冲着我发火,我也同样不知我该如何面对映雪。留下,无奈;送回,不舍。
“那你说要怎么办呢?”
“流樱,放弃他,跟我走吧!”
白檀突然抓着我的手,目光殷切。
我一愣,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你喝醉了!”
“我没醉!区区半坛子酒,我怎么会醉?”白檀丝毫不在意我的动作,也是,他也该习惯了我这样对他。“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不,我爱你,只是你一直假装不知而已。”
“白檀,你喝醉了!”我冷声喝道。
“我说了我没醉!”白檀摇头:“从前你与他一直很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说。他没了意识,你心心念念为他造一颗界心,我也可以陪着你等,我相信他会回到你身边。如今他失忆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要隐藏我的感情。”
“圣君……”
“你听我说完,我难得说这些不是吗?”白檀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是这样的措不及防,是这样的……难过。
我想说什么,我是想阻止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并未阻止,手在半空,最终落下。
他仰头,将剩下半坛子酒饮尽。坛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破碎声,几颗梅子滚落在尘埃里,不再青翠。
我看向映雪,他停了浇花的手,转头看一眼我。
那眼神平淡的,不夹杂任何情感,仿佛是陌生的两个人。只是一眼,仿佛只是确认破碎声的来源,知道是酒坛碎了,便又没有任何牵挂的转了回去。
他,竟是半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