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明代的交通,基本是继承了元朝的底子,不过在维修方面,却是差了很多,一些官道早已破碎不堪,却根本没有银子去修理。
明朝税收主要靠的就是农业税,分为夏粮和秋粮两种,农民的赋税不说高,也绝对算不上低,十税一的比例,反倒是商税低得可怜,三十税一,而且还是自愿的,经常收不上来。
据传苏州有一任知府曾经在衙门门口摆摊子收商税,让商人们自愿缴税,一连几天也就收上来十几个大钱,把他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综上可知,到了正统年间大明朝的路政是多么的坑爹了,所以王翦这一封没用几百里加急的家书,用了足足一个多月才从浙江递到山西老家,而此刻京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文官系统空前地团结了起来,对王振以及各地镇守太监的“****”、“苛政”展开了攻击。
而平日里被文官们压得喘不上气的武将、勋贵们也跳了起来,不过攻击的对象却不是文官,而是那些太监——相比念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文官,暴烈的武将们更加看不起这种缺了零件的阉人。
当然,这或许和这个年代的官方宣传有关,大多数武将也有“读书高人一等”的思想,所以对文官压在自己头上这么多年早已有些麻木,对于新近压上来的王振等人颇多不屑。
从北京城传讯到山西,可比杭州要快得多,所以在一真一假两封家书摆在王家老爷子的桌案上时,这位老爷子的脸上可谓精彩异常。
“建业啊,看来老夫是看花眼喽。”王家老太爷看完家书,转过头来对着大管家王建业叹息了一声。
王建业今年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是王家的家生子,也即是好几代人都在王家做下人,这种人往往是一个大家族中最忠心的人物,就是比起某些旁支子弟都要可靠不少,因此王家老太爷也没瞒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家书,让他自己去看。
王建业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一目十行地扫过两封家书,然后眼睛就瞪圆了,他走上前去捧起家书,仔仔细细地再看了一遍,这一次却是一字一字十分认真。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王建业才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也就是说,现在京中的滔天巨浪,都是敬之他一个人惹出来的?”
王家老太爷点点头,呵呵笑道:“看这个时间,再看看京中传来的消息,核对一下时间就不难发现了,真是想不通,这么好一个孩子,不留在京中六部科道好好打磨,为什么要自污一番去黄岩县那种地方吃苦?”
“敬之少爷绝非常人,这般做法只怕有他自己的用意。”王建业斟酌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知不觉间,他对王翦的称呼已经从“敬之”变成了“敬之少爷”,这层关系只怕他自己也没感觉到,或许这就是王家老太爷这些年的积威罢?
“区区七品的县令,就算是熬上来也不过是一个四品的知府,怎么能和位列中枢相比?难道以他的能力还会认为,我王家不能推着他走上六部尚书的位置?!”王家老太爷说着话就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
王建业不敢插嘴,只是退回到王家老太爷的身后,听着吩咐。
过了没多久,王家老太爷吩咐道:“既然他想在地方待几年,那就随他吧,这次的事情因他而起,他本身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可这好处也不能让那些人白捡了,等下传信去京中,让他们好好地争一争,该是我王家的,还没人能抢走!”
王建业恭声应是,只听王家老太爷继续说道:“有人派盐丁截杀他,就是在打我王家这盐商的脸面,叫王宣东挑上三十个好手,带上几个好账房,弄一批汾酒、葡萄酒、老醋去那边发卖,帮衬帮衬他。”
听了这话,王建业的心里就是一个哆嗦,知道王翦做的这件事,算是在王老太爷心里标名挂号,再不是一个寻常的进士子弟能比拟的了,身为王家大管事的他轻易地算出来一笔账,这个所谓的帮衬,要靡费的银子只怕要比培养一个举人还要多些。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王家老太爷执掌王家这些年,王家的势力蒸蒸日上,无论是在官面上还是在生意上,所以这积累下来的威望,足以让王家人对他的话奉若圣旨了。
“去办吧,越快越好,顺便让人在京城里放出点风声,我王家理亏了可以认怂,但有人想要打我王家的脸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王家老太爷说着话的时候,就带着点杀气,王建业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吩咐下人办事。
看着王建业匆匆忙忙出去的背影,王老太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度拿起桌子上的家书看了起来,嘴里轻声地嘀咕:“若不是那两个家丁带来的消息属实,京中又有消息相互印证,单单看这字,老夫可能就会认为你被人掉了包,也罢,既然算是我王家的子嗣,又有这般心性,老夫就推你一把又如何?”
轻轻地转了转手中的两个铁胆,王家老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若是你真有入阁拜相的才能,老夫就是拼了全力也会保举你,盐商?若只是盐商,我王家还能被朝廷这般看重?!”
刚刚清理完公文的王翦猛然打了个喷嚏,向四周看了看,又掐了掐手指头,委实想不通这大夏天的自己怎么就打起喷嚏来了,最后只能将理由甩到了身体上。
“这么看来,把这身子练好的计划要提前了啊……道爷我现在的功夫摆平点毛贼也就算了,遇到高手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王翦摇了摇头,随手将案卷合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