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
刚刚放学,我收拾了几下准备去食堂觅食,刚刚出门就被迎面跑来的郑严拉住。
“你等等,有好戏!”
我下意识的问:“什么情况?又要打谁了?”
从前就经常这样,放学后的时间都会用来解决私人恩怨,看谁不爽就叫到教室来,一顿狂风暴雨。当然了,只能找些小喽喽,学校里的大BOSS可不是我们敢惹的。
“别管了,你就听着!”郑严边说边把我拽到了教室的窗户边,低头就能看到楼下的操场。
这个时候,学校的喇叭突然开始放歌,大概十几秒后,歌声的音量被渐渐调小,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跟往常一样,介绍了一下自己,又朗读了一篇小散文。我听的出来,并不是青檀的声音。
我刚要问他到底干嘛,他就说:
“别出声,认真听!”
我只好转过头,看着操场上人来人往,竖着耳朵,倾听窗外回声。
曲毕!喇叭中又响起另一首歌,听着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那个女声也间接响起:
“送出今天的第一个祝福,这首《你好吗》来自高二四班的潘小勇,送给高二五班的黄莺莺!他说——你还好吗?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祝你幸福!”
我日!弯腰哭了两天,这下终于开窍了!但这狗屁不通,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到底是要表达几个意思?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郑严,此时的他竟然也在发呆,楞了一会突然对我说:
“MD!弯腰的动作这么快?”
“你就是让我听这个?”我问。
“不是!不是!你再等等!再等等!”郑严赶忙摆手,拉住我的袖子,生怕我会逃跑。
我耐着性子听完了一首歌,百无聊赖。在这首《你好吗》放到快结束的时候,我看到郑严的表情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正纳闷呢,外面又响起了另一首歌,一个男声开始说话了。
“接下来这首《只对你有感觉》来自高二三班的陈钺。”
“我曰!什么情况?”我惊诧万分的看向郑严。他没回答我,只是伸出手掌,示意我安静。
“他将这首歌送给高三三班的林青檀。”停顿两秒,接着说:“祝你天天年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永远漂亮!”
“我X你大爷!有病啊!”我是真火了!至少要提前知会一声,这么搞下去多尴尬啊!
“别急嘛!我可是在帮你!再说了,我可是花了一块钱呢!”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愤怒,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简直比两弹元勋还牛气。
“再等等吧,还没完呢!”
我心想完蛋了,这也太丢人了!刚要说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回头,正看到陈青跑了进来,正抬手比了个OK的动作。
“搞定!他们班剩下的十几个人全都听到了,那个青檀满脸都红了!这下陈钺你牛逼老了!”
“我X!”我拍拍屁股,赶紧走人。
很可悲的,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就在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谈一场恋爱的时候。接下来的两天,我就一直觉得不管我走到哪里,周围都会有无数道目光注视着我,等我想要找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想不到我原本打算对付青檀的三十六计,现在竟然被郑严用来对付我了,他说:
“看吧,现在你可没退路了!谈恋爱就是这样,守株待兔,无中生有,日久生情,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我日!我赶紧喊停。
郑严最后给我出了个主意,以刚刚的事情作为铺垫,等青檀值班那天,当着她的面点歌送给她,到时候以此联系彼此,继而追求!
我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了,想来也没有什么结果会比死难看。
广播室的大门在楼道里,一楼与二楼之间,一扇足有十几平方的木门横亘在那里。星期三那天中午,我跟几个同学站在二楼,他们是来给我打气的,弄得我像是慷慨赴死一般。我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还是特别请了班里一个写字比较好看的人写的。上面写着一首周杰伦的《简单爱》。后面是一句话,来自火星的陈钺,送给水星的林青檀。祝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这句话还是我跟郑严一起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说是即不生分,也不失风趣。
我日,当时紧张的满手是汗啊。。。
刚刚放学,人还很多,并不顺畅,只能握了握拳头,抵挡身旁的人流。在我的印象里,楼梯的危险成度甚至已经超过了教室门口的护栏。记得初中的时候,年段里有个同学就在护栏与窗台之间来回跳着,那叫一个潇洒,然后在一阵的左右腾越间,他突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最后以一条腿骨折的代价,提早结束了学生生涯。话说当时羡慕的要死!像那种早早脱离学海的生活,是我的梦想。而护栏发生这种事件虽然很危险,但比起动轴就是几十人死伤的楼梯踩踏事件,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青檀的路程比我要远,广播也还没开始,所以我只能等。
大概五分钟的样子,目标人物终于出现。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一条蓝色的牛仔裤。手里抱着一沓稿子,正在用钥匙开门,可能动作不方便,鼓捣了半天。
我回过头,用眼神询问郑严;
目标人物已出现
锁定目标
是否予以击毙
请领导指示!
哎呀,我日!
于是我被他使劲儿推了出去,目标地点广播室大门。
助推器分离
已冲破大气层
进入预定轨道
拉开减速降落伞
哎呀,我X!
脸部准确着陆!
刚刚被青檀合上的木门被我再次撞开,我能想象得到,此时我的脸一定是红的,肿的!
我弯着腰,双手扶在鼻子上,透过裤裆还能看到台阶上的郑严正在发愣。
MD!这事儿没完。
我还在感受着脸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前面的青檀已经惊讶的转过身,看了我好一会,那个时候,她应该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正向她行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礼。
“你做什么?”
我一愣,神经弧过长,还没反应过来。我慢慢站直了身子,青檀正一脸惊恐的盯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我我,我走错了。”我口不择言。
“哦,你脸怎么了?”
我赶紧遮住脸,透过指缝看到青檀想笑又不好意思,憋的小脸通红。不过我知道,我的脸比她还红!
“让一下!让一下!”
就在我突然想明白我是来做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我回头,就看见了何丽。她也是广播员,青檀的搭档,这一点我自然早就打探清楚。她长得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五官却很精致。留着齐肩短发,一件白衬衫,我低头一看,我日!她穿着一条超级超级短的牛仔裤,白花花的大腿就那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向广播室里退了两步,给她让出一条道。
“你是来点歌的吗?这么早?”
“哦!哦!对对,我是,是来点歌的!”我有点结巴。何丽并没有随着我的意思走进去,挡在门口,让我进退为据。说起点歌,我突然想到手里的纸条,伸手递给何丽。不过就在我的手停顿在半空时,突然就感觉到鼻子有点异样,酸酸的,有点痒,还有点凉。
我日!这是流鼻血了!这就是刚刚强行硬着陆的后果啊!但你为什么不是再见到青檀时出来,非要等到何丽穿着超短裤进来后才出现?
我不是色狼,真心不是啊,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何丽的手也停在半空,见状就是一愣,没看纸条上的内容,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裤,然后就脸红了。刚开始她表情还有点尴尬,接着突然就开始笑。
我日!
手舞足蹈的笑!
花枝乱颤的笑!
肆无忌惮的笑!
我尴尬至极啊,鼻血此时已经流到嘴上了,有点咸。我回头看了眼青檀,此时她也在看着我,然后也开始笑,小眼睛眯成了缝,跟月牙似得。她见我瞅她,赶忙收回视线,直接打开CD机,随机放了一首歌。左手扶在胸口,做深呼吸状,像是在极力压制笑意,然后打开话筒的开关,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呢,突然又把话筒关掉了。我看着话筒上的绿灯刚刚灭掉,她突然就开始捧腹大笑了!
我日!
我就这样傻了吧唧的被夹杂在两个女生的笑声中,脸皮直抽。
“你们别误会!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的!”突然想起几年之后的一句歌词,“天空飘过五个字,这算什么事!”
鼻血仍在流,顺着我的指缝往外趟,这趋势明显后继有力,绝非一日之功啊。
何丽突然憋住笑,问我。
“你就没纸吗?”
我摇摇头,没回答。
看了我的动作,何丽突然有点扭捏,伸手就要掏后口袋的东西。她侧着身子,低头看手,我也看了看,白色的,应该是卫生纸。只见她掏出东西之后,从里面挑了一样又塞回口袋,我在脑子里笑了笑,我明白,我明白,哈哈!
但是接下来我就笑不出来了!
她将剩下的东西递给我,我低头一看。
我日!卫生棉!
MD!算你狠。
她竟然就那么将东西放在我面前,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但这要让我怎么拿?我敢拿吗?
“哈哈哈哈哈......”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彻天地的笑声,我抬起头,略过何丽的肩膀,突然就看到郑严正拿着手机在给我拍照。
这都什么事啊,从来都是我调戏别人,原来被人调戏是这个滋味!要是平时我还真就不躲不闪了,你来呗!我自巍然不动,稳如泰山,不过现在可得给青檀留个好印象,流鼻血这一出就已经有可能让她觉得我是色狼了真是百口莫辩啊。
何丽见我不接,又开始笑。青檀也探头看了过来,又笑了。
何丽突然开口说:
“你真是来点歌的吗?”
我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日,撤!
我出了广播室,丢下身后一群人,下巴上,手上,全是血,一路洋洋洒洒。脑子里思绪万千,心想这回的计划是完全泡汤了,没有进一步表现自己,反而适得其反,让对方认为自己就是个**,流鼻血绝对就是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身后的郑严几人没一会就追了上来,也不笑了,跟一群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句话都没敢说。还是我最先开的口,只有一句。
“我曰!”
我中午都没敢去食堂吃饭,一直守在宿舍。但一直等到广播结束,愣是没等到我点的那首歌。郑严拍拍我的肩膀,让我节哀。我横打开他的手,突然就傻了,我点歌竟然忘了给钱!
世事无常,我跟青檀的第一次邂逅,竟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血腥的开场啊。而也就是因为这一次经历,直到很多年之后,我递给他一杯奶茶,她没接,却将手指停在我鼻尖前寸许,深情款款的问我:
“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