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纪望向怀里的可人儿,月光打在她的睫毛上,细密纤长,他看得入神,顾不得一旁张牙舞爪叫嚣着杀了自己的上官锦宫,骨节分明的指头搭在脉上,时缓时急,有中毒的迹象。再看女子纤细手臂上的红点,心中便有了答案。
“庭院里那棵可是漆树?”
“树皮灰白,叶呈羽状,确是。”老者上前细看之后答道。
“那就是了,这位姑娘只怕中了漆毒。”他看一眼上官锦宫,“公子不必惊慌,解毒的方子我有,还劳烦你去镇上抓来。”上官锦宫本是千般不愿将玉钿留在宅子里,怎奈人命关天,只得拿了方子,在黑衣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宅子。
玉钿醒来时,天色微亮,她躺在厚实的干草堆上,睁开眼看见破败的瓦片里漏下几缕晨光。房子四处都是大片的蛛网,只自己躺的草堆附近有明显打扫过的痕迹,她心下一暖,转头见到的便是白衣男子精致的面庞,她本以为对方是个烧杀抢夺的亡命之徒,如今看来却只像个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对方见她醒转,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
“小姐!你醒了!”
怎奈玲儿正巧出现,他只得将话咽进肚子,脸上竟有一丝辨不清的红晕。
“玲……玲儿。”玉钿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尝试坐起身来却被干草刮到红肿处,不禁“咝”得倒抽口凉气,随即伸手去抓,被他一把拦下。
“姑娘当心,你中了漆毒,红肿未消,若是抓挠怕会留下疤痕。”玉钿抬起手臂瞧了瞧,一颗颗红红肿肿的小点无规则分布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难看,仔细观察,每一颗上还有些绿色的汁状物质,她凑近闻了闻。
“毛果算盘子?”
“姑娘也懂医术?”
“略知皮毛。”
“昨日误将姑娘绑在漆树上害姑娘中了漆毒,实在抱歉。好在只是手臂与此树有接触,几日便会痊愈。”他的话不徐不疾语调温柔,让人没来由得心安。玲儿将盛着水的荷叶放在玉钿身边,识相地退出房去。玉钿端起荷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四下看了一圈,“锦宫哥哥呢?”
他“呵呵呵”笑出了声,“他呀,实在太吵,被我遣去山下抓药去了。”接着抬手去拿她头上粘着的干草,玉钿一惊,下意识缩回脑袋。他一愣,眼神有一丝受伤,拿着干草在她眼前晃了晃,玉钿一瞧松了口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许为了治毒之恩,或许为了那温润的话语,玉钿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姑娘以为呢?”
“像……富贵人家的公子。”
“也可以这么说,只是家道中落,又逢乱世,伶仃漂泊而已。”他莞尔而笑,模样竟比女人还美。
“你之前说有事问玲儿,可否告知是何事?”对方回得模棱两可,玉钿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将话头引到此行的目的上。
“当然,本也是想让玲儿姑娘帮忙。在下有个江湖朋友,遁入空门拜在万佛寺下。今次是来与他叙旧,怎料人没见到却被主持赶了出来,在下觉得事有蹊跷便宿在这里,想着打探看看。”
“主持?你说无尘大师?”
“无尘……那和尚确实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可,这和玲儿有什么关系?”
“那日,我的人去寺里探听消息,正巧看见她在窗子前鬼鬼祟祟的,之后像是看见什么慌慌张张转身就跑,我的人便自作主张把她打昏带了回来。”
“公子的朋友,法号是否唤作法慧?”男子心里一惊,玉钿从他的眼神里已然知道了答案。
“巧了,法慧师父同样是我的至交好友,此事我不能不管,公子不便进寺,我却出入自如,只是……”她神情认真,“你可愿信我?”
“自然。”
“那便放我们回去,我定把万佛寺的事弄个明白!”她眼神放着坚毅的光,“到时,必来告知公子。”
王宗纪看着眼前空荡的宅门发呆,似乎那个清丽的身影还停在那儿。此前的他大概很难相信自己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相处不过几个时辰的女子产生如此奇怪的情感,大概是她那份自由洒脱的性子感染了自己。若他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也许便可以为了窈窕淑女去关关雎鸠了。想到这,他冷哼一声,算是嘲笑自己的天真。
“少主,您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学生不敢忘,只是师长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老者一怔,瞳孔微缩,恭敬地低下头,他转身朝宅内走去。
“计划照旧,明日启程。”老者对着身旁的黑衣人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