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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蓝水晶(五)

夜幕渐渐降临,皎洁的月亮挂在了苍穹之上。洒下一片银辉。月光透过玻璃,洒满了整个书桌,静静地照在两块蓝水晶上。在月光的照映下,蓝水晶发出迷人的蓝光。

陆泽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把下巴抵在手臂上,望着蓝水晶。眼前不断闪现出桦樱的身影。不远处,一幅照片静静靠在墙上,照片上,一个女人拥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甜美的笑着。

在陆泽内心处,一直都有一块别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积满了灰尘。这是陆泽不愿意去触及的那片过去。

陆泽的记忆里,他有一个幸福的家,虽然不富裕,但像许多家庭一样温馨。童年每次回到家,餐桌上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母亲的慈爱,妹妹的顽皮。几十年如一温馨的画面不断浮现在陆泽眼前。陆泽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神采,陆泽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想努力抓住眼前的景象,手渐渐握紧,眼前的画面却随着手的握紧渐渐模糊,如过眼烟云般渐渐飘散。

只可惜……

陆泽的眼角微微湿润。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知不觉间,陆泽眼前的场景慢慢变换。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一天……他永远不能忘记的那一天……

午后的阳光静静斜射进房间,倾泻下一片金黄的温暖。幼小的陆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腮,眺望着被一片金黄色浸染的城市。任凭时光渐渐流逝,窗棂影子渐渐移动。这个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一天,却让陆泽感到些许陌生和不安。家里静极了,静地仿佛一根羽毛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在阳光的照射下,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飞舞着,谁也不知道它们会被带往哪里,在哪里安家,只得这么漂浮着,等待着命运给它们的安排。

陆泽的心也如同这些漂浮着的微尘一样,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走向何方。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声所打断,每次父母吵架,年幼无助的他抱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妹妹,躲在房间的一角。耳畔不断传来父母的争吵的声音,他捂住妹妹的耳朵,轻声安慰着妹妹,内心期待着漫长的夜晚能尽快过去。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和谐平静的家会波澜不断,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陆泽依旧凝视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看着它们不断变红。晚霞从遥远的天际缓缓爬上苍穹,皎洁的明月也在深邃的天空中若隐若现之时,终于传来他期待已久的“咔哒”的开门声。

陆泽兴奋地跑到门边,十分高兴地望着门口。在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当见到她们的一刹那,陆泽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渐渐从面庞上消失。在几个星期前最后一次争执后,陆泽的母亲终于按捺不住内心已久的积怨,匆匆收拾行李,带着他最重要的依靠——他的亲妹妹,离开了这个家庭。

自从母亲和妹妹离开之后,原本充实的家庭突然显得空荡荡的。在他心目中一直高大充满力量的父亲一夜之间颓废下来,总是坐在沙发上,扶着头,轻声叹气。不经意间,陆泽撇见在父亲在一片茂密的黑发中若隐若现的白发。

母亲离开后,父亲变得行踪不定起来。每天早出晚归,让陆泽一个人孤独地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厨房的水池里渐渐堆满了待洗的碗碟,脏衣服成山的堆在洗衣机上。忽然之间,陆泽觉得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在内心中联系着亲情的那根绳子——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泽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母女,忽然之间觉得他们生疏了,身前仿佛出现了一道万丈深沟,将他们硬生生地分开。他眺望着另一边的她们,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

时间仿佛凝固了,凝结在这一刻。在他心中幻想过的无数次母子相见的动人场面,却以这样一份尴尬草草收场。

不知不觉间,母亲走到的陆泽的眼前,一下子附身抱住了他。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不知所措,只得任由母亲紧紧地搂在怀里。母亲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悄悄抽噎着。陆泽听到母亲的抽噎声,不禁觉得心头一紧,内心像是被谁挖了一个大口子,又紧紧地揉在一起。他不由自主地抱住母亲,泪水顺着脸庞悄悄滑落。

许久,母亲渐渐停止了抽噎。她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儿子,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小泽,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真的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妈妈不在家……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许妈妈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你要怪也怪我吧,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母亲说的话,如同从耳畔刮过的微风,陆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一件事——妈妈要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渐渐松开了紧抱陆泽的双手,擦擦还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布,她轻轻打开,一块晶莹剔透的蓝水晶赫然出现在陆泽面前。“小泽,这是你姥姥留下来的蓝水晶,妈妈一直带在身边。妈妈把他就给你,只要你想妈妈了,就拿出来看看它。妈妈其实一直都陪伴在你身边的……”妈妈含着眼泪一边说,一边把这块蓝水晶塞入陆泽手中。

“小泽,我们走了。”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妈妈拉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妹妹的手,满怀不舍地转身离去。陆泽静静地站在门口,凝视着两个身影在他的眼帘中渐渐消失。他唯一记住的是,跟随母亲离开的妹妹忽然转过头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她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仿佛在轻声说着“哥哥”。

从此以后,母亲和妹妹便彻底消失在陆泽的世界当中,了无音讯。渐渐的,陆泽了解到,离家后母亲跟着舅舅定居到国外,妹妹也跟随着母亲去国外生活。离开以后,陆泽不时收到妹妹打来的电话,问他最近生活的状况。陆泽也十分珍惜每一次和妹妹的通话,每次都和妹妹聊很长时间。在一次次的电话中,陆泽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某天,他收到了国外来自妹妹的一封信,信封里装着一张她和母亲的合影。照片上的小女孩已经八九岁了,愈发显得亭亭玉立。母亲面容也十分祥和,只是苍老了不少。陆泽凝视着照片,沉默不语。从眼角溢出的眼泪悄然滴落,打湿了照片的一角。

后来,陆泽跟随爸爸搬往了外地,他同妹妹的联系也彻底断了。每当手机铃声响起,他总是一把抓起,内心充满了希望。但是看着来电显示,紧紧握住手机的手渐渐松开了。

他尝试过拨打那个国外的号码,每次手机却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声音。

每当夜深人静,全城都沉浸在睡梦之中时,陆泽轻轻拿出蓝水晶,放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蓝水晶反射出梦幻般的光芒,在一片光芒中,陆泽依稀看到了那两个久违的身影。

随着年龄的增长,陆泽愈来愈封闭,愈来愈冷漠。他不轻易和别人说话,他不想让别人接触到他内心这块尘封已久的伤疤,他对别人冷眼相待,不允许任何人以此为借口嘲笑他。他早已不知道在这冰冷的环境中度过了多少春秋,他觉得可能一生都要在冷漠和封闭中度过了吧。没想到,一个叫“桦樱”的女孩却意外地闯进了他的生活,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通往他内心世界的大门。

夜渐渐的深了,窗外喧嚣的世界也渐渐陷入了沉寂。窗外依稀传来的,只剩下不知名的昆虫在不分昼夜地鸣叫着。陆泽把头埋在手臂里,进入梦乡。睡梦中,陆泽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两颗蓝水晶,两颗受伤的心,此时此刻,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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