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形容现在在水里的感受,可以说大脑是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地,我可以感觉到氧气筒中的氧气在剧烈地消耗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珊瑚礁中的剧烈翻滚将我背后的氧气筒的活塞弄坏了,大大小小的气泡在我的面前呼呼地上浮着,像是在执行者某一个不可违背的命令。
我可以感到我的体温在迅速下降,那是一种临近于休克的状态,甚至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但是我脑海中还是有着一个画面的——没错,我已经被一群红色眼珠的鲨鱼包围了。那绝不是普通的鲨鱼,普通的鲨鱼是不能悬浮在水中的,它们必须不断地游动,才可以保持身体不在海水中下沉,但是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明明就是一群悬浮不动的鲨鱼,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鲨鱼,甚至——不是鱼!我现在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的巨大震动抽空了我的体力,现在五脏六腑在身体里好像是翻江倒海了一般。
我还能怎么办?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叶林峰和潜艇,三个护芯人对付鲨王应该不在话下,但我该去哪儿呢?想想都快被鲨鱼吃掉了,哪儿来的去哪里只说……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最后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死了么。
……
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绿幽幽的海水,耳朵里传来在水下特有的声音。我瞪大眼睛向远处看,绿色的尽头是无限的黑暗,就像是无底的深渊,像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人的欲望。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只是灵魂静静地漂浮在这若有若无的空间里。
我这是死了么?死了不是应该去天国么,这是什么破地方,我生前可是做尽了世间的好事情,拾金不昧,扶摔倒的老奶奶,不吸烟不喝酒不吸毒,不私下搞核武器,不违反联合国和平条约,不侵犯他国的内政……我这么帅的六好少年为什么没有去天国呢?难道这么破地方就是所谓的天国?怎么没有长着白色翅膀穿着暴露的天使姐姐……
不过回头想想,这个地方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梦幻而又朦胧,似曾相识。空灵的海水荡漾声在身边不断的回荡着,千篇一律的声音让我有些心烦,我根本无法活动,只有神,而没有形体。
“孤独么?”一个声音在四面八方涌出。
对!我绝对在什么地方听过,是在梦里。难道,这还是一个梦?
“孤独么?孤独么?”那个声音不断地传来,像是回音,在这个即开放又封闭的空间中无限地反弹。
“比起死亡来,更可怕的就是永久的孤独。”我尽力尝试着用我的方法来回应这个问题。
“没错,更可怕的是永久的孤独,还有就是永远的,没有结果的等待。”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略带伤感地回答我。
“你是谁?!”我在心中向他怒吼。
远方的黑暗中突然隐出刺眼的光亮,一下子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还是那轮皎洁又寂静的月亮,月光像是乳白色的琼浆玉液在无边的紫松林顶尖上面流淌着,黑色的远山起起跌跌,像是不断蜿蜒的巨龙,可怖,而又让人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有些枯黄的攀墙滕,爬满了蓝色教堂的侧壁。低矮的钟楼传来了低沉而又悠远的钟声,惊起了一群不知名鸟类,朝着远方的山丘逃去。
女孩被钉在最高的十字架上,夜晚的清风撩起了她长长的额发,那是有些淡蓝色的头发,在这温柔的夜里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清香。
可是如此美丽的夜,我确实如此的心酸,是因为眼前这个赤着脚的女孩,这个无比绝望的女孩,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长得和叶子这么像的女孩……她,到底是谁啊?
夜风稍稍大了一些,把女孩凌乱的前发吹到耳后。
“哥哥你来了?”女孩冲我呲牙。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月光笼起来的女孩,好像是这静夜的宠儿。
“哥哥我会一直等你的,你别害怕,谁都不能分开我们。”女孩好像并不在意我有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说着想说的话。
忽然一阵头疼,无数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般塞满了我的脑海:冰冷的锁链捆绑着女孩柔嫩的手臂,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漆黑狭长的甬道,没有尽头的等待,永恒的孤独……眼前的这个女孩就这样自己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像是铁棱窗外无故飞来的蒲公英种子找不到落地所需的泥土,像是熟悉面孔的卫兵随手扔在夜风中凌乱的香烟,像是那个每次都在漆黑甬道中走出来的紫瞳男孩……一切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这,是眼前这女孩的记忆!她用着自己的方式在向我诉说着自己受的苦,是一个妹妹在向着哥哥撒娇,没有哭,只是在慢慢地吐诉着这一切,告诉我她一直以来经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
“雨洛……”我伸出虚无的手想去抱她。
“哥哥你想起来了?!”她的眼睛里闪出了久违的喜悦,虽然一闪即逝,但我还是真切地感到了她内心的那一份真情。
“哥哥你快走吧,他们要来了,我只要你记得我,只要你记得我……”女孩咬了咬嘴唇,“你还是欧赛斯的王。”
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我的后衣领,我只觉得我被一下子拖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空间。
……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的刺痛让我觉得我真的还活着。
我努力认清了周围的环境,我并没有被鲨鱼吃掉。我摸着手底下凹凸不平的花纹,没错,我在巨大的龟背上。是贝贝,是来救我的,看来叶林峰这玄武的护芯人称号也没有白费,居然能在鲨鱼群中把我救出来……我在水里运动,贝贝的背很大,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海龟存在的。受到极地寒芯辐射的贝贝的龟壳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我现在坐在龟背花纹的沟壑里,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沟壑有几乎两米深,我只能看到头顶的海域,我们是在朝着潜水艇运动。
在我庆幸我拣回一条命的同时,我还是要苦笑现在我破碎不堪的身体,我的小腹里插了一根珊瑚礁,我不知道它有多长……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伤到内脏。除此之外,身体还有好几处都被割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现在在水里,我觉不到疼痛,一会上了潜艇我说不定会被突如其来的疼痛给弄休克。
到底能不能撑过这次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徘徊在生死线的边缘。我抓住了插在小腹上的珊瑚礁,轻轻往外拽了一下,根据疼痛的部位,它还没有插入得太深,我抓过身后的氧气筒的橡胶导气管咬在嘴里,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拔,疼痛瞬间沿着神经传到了身体各处,巨大的疼痛感接着让我昏了过去,过了很久,我才嗅到海水中血液浓重的腥味,我都不知道自己失了多少血,只能知道现在一动就会死,我抬起手看了看手中攥着的差点穿我身体的珊瑚礁,顿时有点骄傲感,到底是扔了好还是留作纪念好呢?
我摸了摸我的小腹,那个不大不小的伤口居然在海水中节痄了,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自己居然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以前感个冒都要去医院打点滴的,看来一个护芯人的身体还真不赖。
我撕开胳膊上的潜水衣给小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我看到我胳膊上也划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没伤的地方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反正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了,这次我真是下了血本了,回去之后他们几个要怎么报答我才好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什么都结束了,也不知道现在鲨王在哪里,叶林峰是不是已经回到潜艇里了。氧气筒已经报警了,我现在心跳很快,心脏正在努力地工作来弥补失血过多带来的负担,现在的耗氧量是平时的三倍多,以我现在这个状态,要是氧气用完了,那就真完了。我看着最后剩下的10%的氧气,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我最想的人居然就是安鑫,好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啊。在你受伤的时候,孤独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这辈子最亲的人,以前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会是我爸我妈,我甚至想过这个人是王瑶,但我从没想过他会是哥哥,以为那时候我们之间的隔阂就像是天地之间的距离。
现在我才知道哥哥这个位置的重要……
哥哥,哥哥,哥哥么……我瘫在龟背上看着上面的海,黝黑的海水中隐隐透出潜水艇的灯光,让人很温暖,很安心。
雨洛,你为什么叫我哥哥?你到底是谁啊?我……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