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从宋子谦家里出来,你就要赶去学校。答应宋子谦说今天陪他,可你怎么做得到?课程不能耽误,要陪同丁全做项目演讲,要去乡下实地调查采访……一整天都无法缺席的日子。即使会遇到难以接受的事情,你还是努力像其他人一样平凡的生活。你常常觉得这是一种欺骗,但是谁又被你给骗了?
你觉得遇到宋子谦是一件幸运的事。你需要他时,他是可以依靠的人。他也有需要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被依靠的人。而心里那个早就应该忘掉,却因为遭遇不幸而无法舍弃的人,他一直是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你走到哪里,他就保护你到哪里,而你不能轻易察觉到他的存在。
到底哪一种更幸福?没有必要比较,拥有什么,就热爱什么。
你为什么会躲着宋子谦?昨夜他晕倒在你身边,微微粗重的呼吸扑在你的脸上。担心出了什么事,睁大眼睛去瞧他,细声唤他,但是没有反应。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样躺着哭了一通,才想起给柳海怡打电话,是丁全接的。他说会过来看看。
听到丁全的敲门声,你才摸爬着去开了灯,给他开门。看见你的模样,丁全吓了一跳,以为宋子谦出了什么大事,过去一看,仅仅是普通的发烧而已。
丁全没有嘲笑你,反而十分拘谨的样子,“那天对你那么粗鲁,真是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别告诉柳海怡?我不承认,你也不承认,海怡她会相信我们的。”
和柳海怡和好的那一天,当她问起,你已经解释过了,“只是开玩笑时不小心摔了而已。”
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你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也不去想会有怎样的改变。一切静观其变,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即使想知道一个答案,也不去寻求。偶尔迸发的小火山,也会很快偃旗息鼓。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不如说你是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那么对宋子谦呢?你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耻,有需要的时候粘着他,不需要的时候连他的忙也帮不上。这话说的有些别扭,但你正是因为帮不上宋子谦的忙,才感到自己应该远离他。
有时想要亲近,有时想要远离,他在你的心里乘上了小船,游不走,也不靠岸。
退离会场的时候,你不小心打翻了李寒放在桌上的果汁,红色的液体流的满桌都是。你连声道歉,急着用纸巾擦。李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冷眼瞧着,“废物吗?”
“真受不了你,人家刚刚可得了第一。”她一旁的朋友冷嘲热讽。
“真对不起,两位。我赔给你们吧。”丁全等的着急才过来说话,两个女生没搭理,径自走了。你收拾完了出去,柳海怡和丁全正在说笑。
“该去吃饭了吧!”柳海怡看你出来,立马上前迎你,那边丁全未说完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你们去吧,我去找宋子谦。”你找借口,总不能在他们之间当一道城墙,妨碍丁全。
“你们真的有什么了?都不告诉我,真是,眼里还有没有我。”柳海怡笑着嗔责
你从容答道,“怎么可能?要真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的。”你看见丁全眼睛里不屑的笑容。
沿着林间小路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想着许多事,一阵悲伤又从涌出来。柳海怡对你多好,可是你和她之间不得不隔着一层纱。丁全几次救你,本以为可以缓和关系,好好相处,没想到他的心里还是对你成见颇深。最重要的是宋子谦,好几次在危险的时候,依靠着他,还是无法把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你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一直以来,被家人忽视,被同学们忽视,好不容易遇上了刘邓,然而他……恨他吗?是感激都来不及才对吧?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但是现在,无法知道了。有时做梦,会问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如果他回来了,你会怎么样?现在还记得,宋子谦问的那个问题,如果刘邓还在,会怎么样?
也许,会装作不认识,默默地看着他生活。
远远的听见宋子谦的笑声,接着看到了他和梁夏坐在亭子里,风起叶动,浅笑怡人。面前各摆着一杯泡面,气氛和谐。为什么想去破坏呢?摸着手上的戒指,突然觉得是骗局,一边悄悄离开,一边摘下戒指藏进包里。
不知怎么被宋子谦看见了,他跑过来捉住你就往亭子里去。
“学妹今天好漂亮哦!”梁夏向你打招呼。
刚刚洗完脸照过镜子,刘海有几绺还没干,没化妆,衣服还是短袖和破洞牛仔,有点皱。怎么会漂亮?你应付性的笑笑,实在说不出附和对方的话。
“你不是只吃粥吗?李岩学长告诉我的。”你压低了声音对宋子谦说。知道你在闹别扭,一大早就躲着他,他故意挤在你身边。
“西西,你不是喜欢泡面吗?来,我喂你。”宋子谦没回答,嬉皮笑脸的就凑上来,一句西西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没有人这样叫过你。你没有拒绝……因为你还没有学会拒绝。
“怎么能在单身学姐面前秀恩爱啊?”梁夏不知是真不高兴,还是假装不高兴。
事后,宋子谦说,“谢谢你刚刚帮我吃泡面。”
“你真的不吃其他东西吗?我看你都要流口水了……”
宋子谦
看到我的象牙项链在梁夏家里,又看到木西兰手上并没有我送的戒指,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究竟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到现在没有任何答复。我想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但是有时间谈那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吗?
叔叔要我去深山里帮他找失踪小孩,我装病也没用。身边还有一大群吵闹不安的小鬼,父亲又写信来说,要我小心。小心什么?没有说明,而且关乎我安全的事情怎么能用书信来提醒我。
刘邓又像以前那样跟在木西兰身边,只是见到我会躲开。从昨天晚上我救了他之后,他就不敢见我了。我只是告诉他,不要再附身人类身上。要是再做这种事,我会亲手毁了他。而已。他不像以前那样天真无邪,像个小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在木西兰身边,他也一直沉默着,无家可归的样子。
我告诉他我要去一趟临近的X县,她只表示知道了,没有下文。在路上,我看见她乘着丁全的车,和我去往同样的方向。我和他们在同一间旅馆落脚,住在她的隔壁。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可以听见四处的声响。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跟踪狂似的,听她给柳海怡打电话,听她工作时自言自语,有时会说出表达不满的话。她提到我说,宋子谦,要是一点之前做不完这个,我就不喜欢你了。呃?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屏气凝神,看着时间,紧张兮兮的听隔壁打键盘的声音。没有听到键盘声,却听到了鬼怪的声音。
判断出它的位置,我只能从木西兰的房间进去,或者趴窗台。要敲门吗?会吓到她。两间房子的阳台离得不算远,我跳了过去。那绿眼睛的鬼正趴在玻璃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整整齐齐,发出的声音受了重伤似的。即使这样,我也毫不留情地将它丢了下去。木西兰趴在床边睡着了,脚边的纸散落了一大堆,电脑上的邮件写了一半。
轻轻的拉上窗帘,又关了窗户。还在想为什么刘邓没有跟来,身体已经跳下去了。那只鬼靠在树干上,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向它走近,它也不怕。
“你弟弟见了我们,都是直接灭掉的。”好像被他看到软肋一样,我倒不敢上前了。许久不见记忆里那个黑暗性格的弟弟,有些想念。从眼前这只鬼的话里听来,他还没有找到新的生活方式。我明白,他的暴躁,都是因为对这个充满鬼怪的世界的痛恨。他不喜欢被鬼怪追逐,不喜欢每天吃一样的食物,害怕疼痛,晕血,他是个脆弱的孩子。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他,生在这样的家庭,流着背负使命的血液,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他还没明白。
“为什么在那里?”
“做个交易,我就告诉你。”狡猾的笑容学的十分生动。看的出来,即使受了伤,它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仅是力量,还有意识。
“我不会为你疗伤。”我说。
“这点小伤,还用不到你。”从它的笑声里,我听出了对我的嘲弄。“你要不同意,我就上去了。”它才走了一步,我就暴露了心理。我的手按在它的心脏处,感到铠甲似的坚硬和冰冷,红色的火光烧破了它的衣服,也灼伤了我的手。
“哎呦,爱情造成的伤害就是这样,要双方共同承担才对。”是鬼吗?它毫不在意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居然开玩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可不喜欢被鬼开玩笑,但是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决定付出这个代价,无论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明白,一只鬼的力量如何会那么强,我完全处在下风。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危险吗?弟弟闯下的祸,由我来解决。这世上会有我解决不掉的东西?还是说,我解决不掉的不是一只鬼,而是找不到一个控制鬼物的主人?
我在它身上,闻到了浓浓的柠檬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