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与那唐门女子和五毒小姑娘谈笑风生、应对自如,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万花弟子的风雅,风临月在一旁瞧着,时不时被他们的谈话引得发笑,却也不搭腔。
直城门全程由云中歌来治疗,风临月转着手中的打穴笔,用着半吊子的花间游心法,也乐得清闲。花间游的好处就是,只需要对敌,却无需看管同行的队友了。风临月一面这样惬意地想着,一面感叹,难怪苏尘晓入了丐帮,武学套路简单粗暴,这很符合她的性格呀,这样说来,自己之前可是没遇到过一个医生呢。原来能够把背后交给朋友,一味向前杀敌,是这样的感觉,风临月想到从前自己和朋友无论去哪里、做什么,总是跟在别人身后默默守护,想到这里,风临月心下一暖,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开心了。
念及此,风临月轻叹一声:“比起杀人,我还是……更喜欢救人啊。”
众人出了直城门,各自都有事,渐渐散去了。只余下云中歌和风临月二人,云中歌笑道:“我们去劫镖。”
说起劫镖,这是风临月头一遭。因为每个阵营都需要补给,所以浩气和恶人的侠士都会采买一些地域的特产,再带到其它的地域出售,此为跑商。既然有跑商,也有劫镖一说,敌对阵营的人若是见了正在倒卖货品的,二话不说就可以去抢。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由于拿着许多货物,跑商的人也不能施展轻功、神行千里,总之诸多的条件限制,十分麻烦。所以,风临月的极其短暂的跑商生涯中,只有被恶人劫过,从来没劫过恶人。
现下云中歌莞尔一笑,直接带着风临月到龙门荒漠,他坐在黄沙弥漫的高丘上,等待恶人跑商而过。
风临月惊奇道:“这可奇了,师兄你是如何得知这里有恶人经过?”
云中歌哈哈大笑道:“这条路是昆仑到飞沙关的必经之地,等下就会有人跑商过来了。”
风临月听罢遍站在高丘上俯瞰下面,那是一条相对蜿蜒的狭长的小路,大漠的风苍劲有力,风沙大作,更是让人看不清前路。风临月只觉得眼前飘飘渺渺,目难视物,不禁暗暗赞叹云中歌如此会选择地点。
云中歌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端坐在高丘上,闭目养神起来。不多时,一个人影从高丘下经过,风临月小声道:“有人来了。”云中歌抬眼看了看,道:“不劫她。”
风临月觉得惊奇,便走近些观察,发现是个七秀女子骑马而过。身后云中歌说道:“她是云裳心经,不容易杀死。”
风临月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云中歌又道:“其实我是从恶人谷转阵营到浩气盟的。”此言一出,风临月倒是震惊了不小,云中歌笑了笑又道:“我那时候每天去劫浩气的镖银,怎奈浩气盟日渐衰落,有一次我苦等一个时辰,竟然没人跑商,我一怒之下入了浩气盟,来劫恶人的镖了。”
风临月听罢笑道:“原来你是为了劫镖?想不到师兄你为了劫镖转阵营。”
云中歌笑道:“是啊,闲着也是闲着,左右无事,也算是给阵营做贡献了。”听得风临月咂舌道:“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恶人跑商本就比浩气要频繁得多。”
云中歌摇摇头,笑道:“我早已不问江湖事,偶尔在万花谷喝喝茶,今天倒是第一次出谷了。”
风临月想起了云中歌那个明叫“地舆天盖”的小茶棚,诧异道:“师兄就在万花谷喝茶看风景?”
云中歌道:“不错,我也就剩下这一个爱好了。”说罢屏息凝神片刻,几个起落翻身而下,和一个纯阳少侠缠斗起来。临行前云中歌笑道:“师妹你在远处看好了,不用跟过来。”
那纯阳少侠淬不及防,加之风沙漫天,只觉得远处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飘忽而至,不多时身上几处大穴已经受了内力攻击。风临月在高处瞧得真切,云中歌身法飘逸洒脱,却不欺身而上,只是远攻,风临月喃喃道:“倒也真应了我万花谷花间游心法的轻灵俊逸。”
那小道士倒地后,云中歌拾了商货转身而上,几个起落回到风临月跟前,他晃了晃几朵莲花,道:“师妹你看。”
风临月赞叹道:“师兄好俊的功夫,真是羡煞了我。”想到之前跑商的时候被恶人劫镖,风临月此刻高兴了起来,似是有人报仇了一般。二人在高丘上站了许久,又劫了许多人,这才罢手。最后一次云中歌以一敌三竟然毫不见劣势,风临月欲冲下去帮忙,云中歌却示意风临月不要参与进战事。最后眼见恶人谷的人越聚越多,似是来寻仇一般,云中歌使了个眼色,风临月当即会意,二人施展轻功逃掉了。
云中歌喜欢雪,便带着风临月去看雪。他又支起了喝茶的帐篷,悠闲地泡着茶,言笑晏晏,全然没有之前杀戮的戾气。风临月看着簌簌飘下的雪花,它们落到手里便悄然融化了,风临月此时忽然看到门派有人千里传音道:“刚刚劫镖的那个花哥,我记住你了!”
风临月“咦”了一声,道:“师兄,你刚刚有劫我们万花的镖吗?”
云中歌略微沉吟,道:“好像有个小姑娘。”
这时那人道:“云中歌,我记得你了!我跑商多么不容易,说好的同门爱呢。”
云中歌看罢哈哈一笑,随即千里传音道:“对不住了姑娘,我就是想看看,现在自己还有没有本事劫镖。”谦虚得让人无可挑剔。
风临月笑道:“师兄好谦虚,看看等下同门怎样褒贬你。”
风临月才说罢,只见门派里面炸了锅一样,众人此起彼伏地叫道:“这年头花间都出来劫镖了。”
风临月笑道:“我前些日子听人说,近来花间游心法十分霸道,已经让许多门派头疼了。想不到师兄这一劫镖,让许多人感慨万千啊。”
云中歌笑而不答,风临月置身白雪之中,只觉得惬意非常,不知不觉的,雪已经停了。云中歌吹着茶汤道:“好久没有赏雪了,我今儿也是许久以来头一遭出谷。”说罢拿起了笛子吹奏起来,那正是王遗风的雪凤冰王笛。
“听说这笛子吹奏起来会下雪。”风临月一边看着飘落的雪花一边赞叹道:“难怪那么多人为了这个笛子争得头破血流,原来当真如此奇妙。”
“不瞒师妹,今天是我生辰,能够在此赏雪,我当真十分愉快。”云中歌微笑着喝茶,风临月听罢却不答话,只觉得这人当真有趣得紧,平生遁隐于江湖,却在生辰之日劫镖以示庆祝吗?
风临月笑道:“师兄等我一下,我去取些东西来。”说罢风临月找到最近的仓库,把压在箱底的一些烟花爆竹、许愿灯等小玩意儿拿了出来,回到云中歌身边道:“你这生日过得也太安静了,要热闹一些才好。”
云中歌看着风临月抱了满怀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大笑道:“我喜欢安静,师妹你抱了一堆什么在怀里?”
风临月得意道:“这些都是平日里过节的小玩意,我都留着,今天总算是派上用场了。”说罢也不管讲究礼数,河灯、孔明灯的乱放起来,还给了云中歌两个小烟花来放。
云中歌哑然笑道:“这些小东西虽然不隆重,却精致得很,只不过天色尚早,白昼放灯……也别有一番滋味。”
风临月只管点着火道:“谁管白昼还是晚上,过生日最要紧,你说呢?”云中歌点头笑笑不答话。
风临月和云中歌二人在苍云的雪地中央的一汪湖边放着烟火与花灯,那湖面清澈平静,像是沉睡的神明,周围纷纷的小雪更添意境。风临月只觉得天地白茫茫一片,那点滴的火光闪耀在一片白茫茫中,也愈发看不清晰了。只余飘飘渺渺的河灯,渐行渐远,消失在湖的中央……待到爆竹声响渐渐稀疏,最后消失不闻,天地又回归了茫茫的静谧。
风临月只见过云中歌这一次,之后他回到花谷隐居,像是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一缕回忆,印在风临月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