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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双美丽的眼睛

我要找到我的中国女人。

在我42岁的某一天,此生第一次,我注册了一个亚洲婚恋交友网站,希望能找到我的女人。

为什么是婚恋网?因为我厌倦了夜店里的灯红酒绿和朋友派对上空洞的喧哗。在这两个地方结攀女人的套路千篇一律。冲个澡,刮了脸,穿上件得体的衣服,嘴角挂上微笑,出发。端只酒杯,眼睛四下一扫,看中一个还蛮可爱的女孩,走过去,嗨,你好,我是罗根,能认识你吗?她告诉我她的名字,随便她叫什么,无所谓。我能请你喝点什么吗?她说当然可以。我们开始交谈,其实是在她耳边大叫,她对着我的耳朵大叫,酒吧里的音乐震天的响。几个小时后,我们喝高了,最后到了我的或她的床上。第二天醒来,她戴着睡花了的假睫毛睡眼惺忪在我身边起身。我顶着两个熊猫般的黑眼圈,头痛的咚咚作响,告诉她我回头再给她打电话,可我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我的脑袋是空的,我的心也是空的。

我不想再这样,不想继续从里到外都是空的。我想爱,想被爱。想要一个能让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会为之燃烧人。

那是八月初的一天,我打开了一个婚恋网站,开始浏览上面的照片。我看到这里有很多中国女人,很多漂亮的中国女人,她们或温柔或性感,无一不有着那异域的美丽。我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突然,我的眼前亮了一下,那一页已经翻过去,我点了返回键。我看到一个女人,那一刻犹如一股电流穿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肚子里又拧了一个结,我呼吸瞬间停止,时空也似乎冻结,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对着我“噗”地撒了一把火种,瞬间在我的心脏里开始燃烧,那“噼啪”作响的炽热在那一刻充满了我空荡荡的内心。

就是她,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熠熠发光看向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我怎会在刚才错过去?不,我不可能错过了她,我不可能之前没有看到她,这肯定只是我的错觉。我闭上眼睛,数到三,又张开眼。她还在那里,看着我,那款款深情,犹如看向一个她深爱的男人。一头如丝般的长发顺着她那美丽的脸庞垂下,一只手托着她玲珑可爱的下巴,那纤细的手指,让我忍不住伸手想跟她五指相扣。

她的名字是莉莉。一位美丽的中国女人,还是有一个儿子的单身妈妈。

我看了她别的照片,把她的资料细细读了两遍。给她发了一封信,简短介绍了我的信息。

那天是周六。如每个周六一样,我大半天的时间用来整理房间,洗衣服和购物。早上,吃饭洗碗,把碗碟放到架子上晾干,然后把所有房间从卧室到卫生间都整理打扫一遍。

然而那天无论我做什么,都心不在焉,那双眼睛在我的脑子里总也挥之不去,那是一双多么美丽清澈的眼睛啊。

我看了看冰箱里还剩什么吃的,然后把需要买的列了清单,准备去购物。走到门口我又折回厨房,打开电脑,登陆那个网站。可是没有她的回复。

她居住在深圳,我查了一下当地的时间:凌晨2:15,明天。哦,温哥华跟深圳相差十五个小时呢。这下我稍稍心安了一些,然后下楼到出库开车去了超市。

“她还在睡觉呢,”我自言自语道。打开收音机,正播放着埃里克·克拉普顿的一首《今晚很迷人》。路上车辆嘈杂,倒也不影响我享受这首经典摇滚。天气有些阴沉,还飘着毛毛细雨,我没用雨刷免得影响我听歌的心情。突然间,太阳穿过云块了,城市的上空架起了一弯彩虹。这让我心情大好,忍不住跟着克拉普顿唱起来,即使我唱歌像狼嚎:“是的,你今晚看起来很迷人。哦,哦,哦...哦,哦,哦。我今晚感觉很不错是因为我看到在你眼中燃烧着的爱意。而且我还在想,哦,哦,哦...哦,哦,哦,你可能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音乐停了,我的思绪也跟着又飘向莉莉。我想象着她此刻的样子,她熟睡中的脸庞。她知道此刻在天的另一边有一个男人在想着她吗?也许她知道,因为很可能她每天会在网站上收到好多男人的信息,也许她已经有了一个特别的他。想到这,我心里很不舒服。不可能,如果她已经有了男友,她就应该已经把个人信息从网站上撤掉了。

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超市里人头攒动,人们如山洞里的老鼠一样撺来窜去,小孩子推着迷你购物车也装模作势地俨然一个个“准消费者”。唉,老天,人们为什么在周末还这么焦躁,为什么不能试着放松?我快速地按清单把所需品一一收进车里,从人海里挣脱出来,大约十五分钟后结账离开了超市。

回到家,把东西放进冰箱后,我给自己弄了个三明治,然后坐下打开电脑再次查看我的信息箱——仍然没有收到一个字。只好对自己说,她已经工作了整个星期周末肯定太累要多睡一会的。可是,我为何这么心心念念一个从未谋面连她的声音都不知道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离我十万八千里此刻正在中国的一个我毫无所知的城市睡觉。我难道已经孤独到如此境地?

吃完手里的三明治后,我顺手拿本书在卧室的沙发上躺下。我得想办法把她从我的脑子里暂时屏蔽,不能就这么把好好的一个本该放松周末在焦虑中度过。我开始看书,但是眼睛在字里行间移动,思维却没有跟上书里的情节。不一会儿,那一行行黑色的字体在我眼前跳动重叠继而模糊起来,我眼皮发沉睡着了。然而我却清晰地看见了那双深色的眼睛,慢慢地,又像两只黑色的小鸟在云雾间飞跃,她们向我靠近,越来越近。我看不见她的脸,只有那双眼睛盯着我看,那两点温柔的光使我逐渐安静下来,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脏那规则地跳动的声音。然后,轻轻的,如树叶落地,有人在我的耳边轻语。云雾渐渐退却,她的脸显现出来,黑发垂下如丝如瀑,勾勒出她那精致美丽的脸庞。她的双唇鲜艳红润,在我耳边细语微哝:

“罗根。”

她一遍一遍轻唤我的名字。

“罗根...罗根...罗根...”

我打了个机灵,醒来。天已经大晴了。午后的太阳透过窗户的百叶射进来,我坐在沙发上,对着房间发呆。太阳射进屋内的光柱上,尘絮在飞舞。

我已经无可救药了,莉莉无处不在,她控制了我的白天和我的睡梦。而我对她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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