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怔怔地看着那个柔弱的背影,半晌,起身走到她身后,轻声道:“雨姐。”
董湘雨身子一颤,连忙低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故作微笑,说道:“醒了啊,你睡得可真够久的。”
看着她微红的眼圈,苏天心中一叹,坐在她旁边,说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无论怎样也回不去了,人要向前看。”
董湘雨喃喃道:“可是…我看不到希望。”
苏天看向顶上的黑洞,说道:“我曾经也看不到希望,但是我一点也不感到悲伤,因为家人们从来没有因此对我冷漠过、嘲笑过,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后来…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
“人有时候可能确实会感觉不到希望,但是只要不放弃,”他又接着道,“就总会遇到惊喜的。”
“是吗…”董湘雨苦涩地笑着,可是,我跟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有疼爱你的家人,而我,除了师父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总是让她失望……
她站起身,双腿一阵酸麻,险些倒了下去,在苏天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好渴…”她感到嘴唇发干,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
她这一说,苏天顿时也觉得渴了,现在是又渴又饿!
“雨姐你该休息了。现在我们也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苏天苦笑道,然后把她扶到自己之前睡觉的地方,给她盖上被子。
董湘雨侧身躺着,目光却兀自望着苏天,也不闭眼。
苏天被她看的颇不自在,说道:“看着我干嘛?怕我趁你睡着了非礼你吗?”
董湘雨道:“我一直不敢睡觉,因为我怕哪次我醒来后…你已经……”说着,神色渐渐泛起不安,如果苏天死了,让她在这绝望之地,一个人面对一具尸体等待死亡,那种可怕的感觉,她宁愿去死也不想承受!
苏天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会呢?放心好了,我命硬着呢!”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让他大为尴尬。
董湘雨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答应我,一定要活着,至少…不能在我之前。”
苏天摇头道:“我不答应。”
“你…”董湘雨脸色一滞,略带恼意,捡起旁边的一块遗骨向他扔去。
苏天身子一偏,轻松躲过,笑道:“因为我们都不会死。”
董湘雨轻哼一声,不再说话,把头捂进被子里,心里骂道:死脑筋,大笨蛋!随后沉沉地睡着了。
“来,小咕。”苏天拿出剩下的小半块烤肉,给小飞兔喂食。
趴在地上沉沉欲睡的小飞兔,顿时来了精神,欢快地啃着。
它幼小单纯的心思,肯定没意识到,这已是最后的食物了吧…苏天喃喃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没有阳光,没有食物和水,随着时间,两人的生命机能正在逐渐枯竭……
睡觉会消耗体能,但是不睡觉,就会死得更快,两人只能一睡再睡,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渐渐,两人都已感觉不到饥渴,更多的是充斥全身的无力感,连走路都吃力,仿佛随时都会死亡。
现实的绝望之力,不断地冲击着苏天的内心,让他越来越无法也无力做出什么。
苏天的烤肉早已被小飞兔吃光,如今小飞兔趴在地上,不叫不跳,看上去明显也是病怏怏的了。
苏天平躺在地,转头看向小飞兔,伸手轻抚其背,说道:“我把你带出了危险,却最终把你带进了另一个危险…你后悔吗,小咕?”
“咕…”小飞兔轻微地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手。
“雨姐…”苏天看向旁边躺着的董湘雨,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董湘雨望着顶上的漆黑大洞,眼神放空,喃喃道:“都要死了,还能怎样…”她已经认命了,虽然即将死在这种地方,能有一个并不讨厌的人陪伴,对她来说已不算是最糟糕的结局了。
苏天却是一万个不甘心,理想之路才刚刚开始,难道自己就要被饿死在这种地方?!
董湘雨看着他满含不甘的脸色,说道:“你想多活一些时候么?”
苏天苦笑道:“那是肯定的啊,毕竟活着就是希望。”
董湘雨轻声道:“既然如此,等我下次睡着,你就把我杀了吧,我的血肉,应该能让你和小咕多活一段时间的。”
苏天一呆,天哪,她在说什么?
“不可能!”他一口否定,“我怎么可能吃你的肉?”
董湘雨脸现嘲讽,说道:“嫌恶心么?”
苏天抓住她的手,说道:“好歹我们也是同伴啊,活要一起活,死也一起死!”
“傻瓜…”董湘雨别过头去,双目泛泪,不再说话。
沉默,死寂。
整个洞窟,除了平缓有序的滴水声,便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心跳声。
滴水声…苏天忽然心中一动,惊呼道:“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里一直是有水的啊!”苏天循着滴水声望去,只见四周边缘,顶上的洞壁处,至少有好几根自然形成的细小石柱,细小的水流顺着石尖滴流而下……
顺着他的目光,董湘雨也看到了,却并不感到高兴,这点水又能起什么用,况且,光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多大意义!不过就是多活一些时日罢了,最终还是要被饿死。
“我们可以喝水了!”苏天激动地道,然后起身,却感到全身一阵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他弯腰将董湘雨抱起,走向最近的一根石柱下,然而没走几步,他便跌倒在地,反而摔得董湘雨一阵吃痛。
“雨姐你好重啊…”苏天爬起来,一脸无奈。
董湘雨抚摸着摔疼的腰部,叹道:“不是我重,而是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算了吧。”
“不能放弃!”苏天一咬牙,自己走到了那根石柱下方,却又犯难了。
水滴得很稳,并且频率不低,约每两秒就滴一次,但是…拿什么来装?!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苏天眉头紧皱,片刻后,看了看尚在较远处的董湘雨,自语道:“看来只能这样了…”随后抬起头,张嘴一滴一滴地接着……
水进入嘴里,在口腔里徘徊,清凉而畅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咽了几滴,顿时精神一震,内心不禁感叹,水的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啊!
良久,良久……
就在董湘雨感到眼皮沉重,即将昏睡过去时,苏天走了过来,嘴巴鼓着满满一口水。
“苏天…”董湘雨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就是一直在用嘴接水?!
苏天俯下身去,对上她的嘴唇,将自己嘴里的水灌入对方口中……
表面看上去,就像是两人在接吻,只不过表情略显怪异,一个满脸凝重,一个表情复杂……
喝了大口水,董湘雨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红润,整个人气色明显好多了。
“感觉脖子都要断掉了呢。”苏天轻轻笑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
“谢谢。”董湘雨转过头去,目中已是一片晶莹,此刻她的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感动,又有悲伤,种种情绪糅合在一起。
为什么…除了娘亲和师父,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稍微休息了一下,苏天看向小飞兔,此时小东西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气息较之前微弱了许多。
“糟糕,我忘了小咕了!”他连忙抱起小飞兔,回到石柱下,弄醒后让其张嘴喝滴下的水滴。
喝了十几滴水后,小飞兔稍微精神了一些,但又很快回到之前的地方睡着了。
苏天继续张嘴接着石柱滴下的水……
喝完苏天的第二口水后,董湘雨恢复了一些力气,已能够正常行动,看着累倒在地上的苏天,说道:“我去接水吧。”
苏天摆了摆手,说道:“水我已经喝够了,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董湘雨坐下来,轻叹口气,说道:“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却从不考虑自己,到头来苦的还是你自己。”她何尝不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苏天不至于消耗这么多体力,也能够多活一些时日。
苏天苦笑几声,说道:“我可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不想让你丧失求生的意志而已。”
沉默片刻,董湘雨缓缓道:“趁还有力气说话,我说说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