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探寺负责承办该案的是秃鬼和眼神。秃鬼原名土贵,生前是个县级包探寺的协探。它父亲是个办宰杀牲口场的,发了财。但是,隔三差五需要向多个衙门的头头行贿,找上门要招待的差役几乎没有间断日,于心不甘。因此,希望子孙能当官。它祖父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要它习文练武。开始,聘请了教文的教武的先生上门任教;后来,把它送到外地学堂深造。读书练功二十多年,几次赴考。文,得不到一个功名;武,每次上场总是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它年迈的祖父在它最后一次赶考回来一口气没有换过来就归西了。它父亲从各方面考虑,用钱行贿为它在包探寺谋了个协探。在它报到的第一天,那寺长当众鼓励它说,好好干,争取三年转正。
它在这里不用习文练武,几个月下来颈比头粗,臀部比肩宽,肚子前凸,屁股后翘。可是,它只是一个协探,谁都可以对它发号施令。无奈那包探寺良莠不齐,做善事的很少叫它,而干坏事都来找它。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它就将自己辛苦了二十多年学来的文化知识和武功技巧全都发挥得淋漓尽致。文是做记录和写材料,驾驭语言的能力强,坑人有水平;武是刑讯逼供,高矮胖瘦的被它修理一次而终生心寒颤抖,打人有技巧。开始,它在夜深人静时会为自己白天的所作所为而痛悔,并责骂自己。但是,昔日的同窗一个个都比它强,在这里的有职称有职位。为了争取早日转正,又必须听从他人做受良心谴责的事。
三年过去了,它没有转正,这是因为那寺长告老返乡了,它非常失望。有道是“屋漏更遭连夜雨”,就在它跟随一个包探出差在外的一个晚上,它夜里外出被人暗害了。它从头顶到脑门被掀去一块头皮,由此判断作案的工具是锄头,没有其他破案的线索。
它的尸体被带回来后,全家男女老少是围着哭。包探寺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安慰,只能是给一些安葬费。它家有钱,对它以葬老人的习俗入土。清早由众人将棺材抬到了坟山上,放在了坑边。埋坟的送葬的回家早餐,留下一两个人看守。可是,看守的在不远的树下睡着了。众人饭后返回山上时,远远地看到那棺材盖被掀在了一边。走近时,土贵竟然在棺材里坐起来伸出手招呼众人,叫喊口渴肚子饿。
它活过来后身体很快地恢复到了先前,只是从脑门到头顶留下了一块大疤。它只是个协探,在家不敢久呆,几天后就回到包探寺上班了。包探寺有的说它命大福大,有的说它创造了奇迹。同事闲着无事时就用手掌横的比划它的脑门搞笑说,一个人天庭的高低决定了智商的高低。天庭低的只有两指,两指智商最低;高的有五指,五指智商最高。它有十指了,那是人类最聪明的。它在包探寺地位最低,任何人拿它打趣搞笑只能是陪着笑一笑。人们都知道它行事龌龊,且手段残酷。当面叫它土贵,背后叫它秃鬼。这两个名字谐音,到后来都叫秃鬼了。它对此无奈,只好随众人意。
它在棺材里躺了好些天,从奈河桥上转了一圈回来了。对此,它自己说不出个一二。因此,有人对它说,天庭是一个人近期运气好坏的睛雨表。说它现在天庭发亮又发红,发红是鸿运高照,有贵人相助;发亮是天神附身,有鬼神相帮。那些话原本是搞笑它的,但它深信不疑。因为,自己死而复活,肯定是有鬼神相帮;说有贵人相助那是确实的,因为,新寺长是老寺长一手提拔的,又是离职之前提名的,它的转正一事作为接力棒传递给了新任寺长。它父亲有的是钱,出手大方。新寺长一上任就说它干得不错,坚持下去,三年内转正没有问题。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或者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不到;时间一到,一切全报”。就在那寺长着手为它上报转正之时,它太高兴了,在酒店里狂饮而暴病身亡。验尸结论为它有病,并且是致它死亡的病,与它饮酒的没有什么责任。那些在一起饮酒的一个个都尽了人道,捐了钱。
这一次,没有鬼神救它了,它真的死了。死后,它才清楚了,因为转正的指标有限,它被人暗害了,验尸结论也是错的。心里很不服,不肯去阴曹地府。白天,它的灵魂像穿山甲时而在坟山四周的山头,时而在它自己的坟堆里发出一阵阵悲鸣;夜里,像孤鹰或在它家上空,或房前屋后叹出一声声哀叫。
它家人知道它作了很多坏事,知道它是被人暗害的。但是,现实面前没有办法,只能是为它不停地烧钱,也对阴曹地府的各路鬼神烧钱。这些钱为它发挥了巨大作用,阴曹地府包探寺副寺长兼刑事曹曹长眼神派出小鬼敲锣打鼓吹唢呐接它去报到。还告诉它说,阴曹地府记录的它的一桩桩劣迹全部被删除了,并且安排为包探寺的包探。它才安静了,跟着小鬼去了阴曹地府,并且被正式任命为包探。他穿上制服手拿腰牌时流泪了,那是骄傲的泪,兴奋的泪。因为,那身份是它近六年的日子里梦寐以求的奋斗目标。更使它激动不已的是大名鼎鼎的刑侦专家副寺长眼神正式收它为徒弟,它包探寺得到了在人世间从来没有过的尊重。
另一个办案者就是眼神,它在人世间时姓阎名孙,科班出身,当上了州包探寺寺长的时候常常悄悄地对一些下属说自己出自于侦探世家,阎王爷是它的太侍公。它本姓阎,它父亲干过包探,大都说是事实。但是,也有人不相信,私下说它是拉大旗作虎皮。还说如果对它寻根问祖,可以肯定连自己是阎王爷的第几代孙子都答不上来。后来,是国家级包探寺副寺长。可惜的是,不到两年就被原来的下属举报。它从包探寺楼上扑下,五脏六腑震裂而七窍流血。
阎孙在阴曹地府经过了近三十年的钻营被封为眼神,其牌位享受着人间烟火。
它很清楚关押中的人犯的食欲是六欲中最强烈的,因此,它在对人犯接受问话前总是先让厨房烧上几个可口的菜,让人犯吃好吃饱后才进行问话。它的这一人道行为,有的弱势在过后却往往是说“吃一口,要吐一斗;吃一升,真要命”。然而,有的权势人物却是夸它办案很有一套,案件的侦破率百分之百,案件的质量也是百分之百。它自己是说“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干好一行”。因此,它在人世间年年是先进,在阴曹地府也年年是标兵。
火斑鸠一行四个跟着小鬼一到包探寺的大门口,秃鬼就接来了,并带它们进入了眼神的办公室。按照秃鬼的示意,它们四个胁肩累足低着头站成一排。
此时的眼神正在写它的讲演稿《如何依法文明公正客观地办案》。它一抬头,见火斑鸠四个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眯着眼逐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描。然后说:“你们不要紧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斑鸠四个抬头一看,见它脑袋与面部很不成比例,犹如一个十几岁的营养不良的小孩头上戴了一顶冬天防寒的猪头帽。它大脑前凸,眼睛深深地陷进去成为一条缝。此时,桃竹四个只知道它正面对着自己,至于眼神的眼睛在看谁,恐怕只有眼神自己知道。
桃竹它们看着眼神的头害怕了,但火斑鸠还是硬着头皮说:“长官,我是来告状的。我是原告,它是被告,它是证人。”眼神沉默了一阵后和颜悦色地说:“不要叫长官,我眼睛深深地陷进去,叫我眼包探就是。它秃顶,叫秃包探。你们遇到问题走司法途径,并且来到了这里。真不容易呀,这说明法律已经深入人心了,真正的法治大世界了。你们走了很多路,一定很饿了。你们自己说,要吃点什么?”
眼神一提起吃,它们四个都感到了非常饿。可是,火斑鸠和桃竹却说不饿。檀树想自己是证人,不能说假话,于是说:“我们一路走来,还没有吃过什么,确实又饿又渴。”
“它们两个,一个是被告,一个是原告,各自存在担心,我理解。你是证人,证人就要实话直说,因此,我表扬你。”眼神说后用手示意秃鬼说:“它们都非常的饿,炒菜慢,你带它们到厨房里去,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先让它们填饱肚子。”
檀树想,它真是个知心人呀,难得。不由说:“谢谢!”
“不用谢,关心你们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