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
离城以医馆闻名。大多生灵提到离城第一个想到的也不是离山，而是医馆。而在这些医馆中又数野草堂的首席医师医术最为精湛，受八方敬仰。
而那医师的医馆随着他名气的增大，亦是被尊称为“上医馆”。这本来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是落老头脸皮厚，在得到这个封号的时候屁颠屁颠的把药馆的名字就给换了，直接便是“上医馆”。世人无奈，但是乡野间有些许流言蜚语落老头也是一概不理，顶着上医馆的名号老神在在。
但如今就是在这么一间世界闻名的医馆之中却是端坐这一个病态少年：他眉清目秀，双目富有神气，但皮肤却是罕见的苍白。他盘坐在医馆的里屋，这里比较封闭，却不闷，屋内格局也很是温馨。
此时日升，少年身披白衣端坐于桌前，提笔，落笔，手腕游走间力透纸背，一个个墨黑色的字体印刻在桌子之上，有入木三分之感。
少年的字很好看，但是写的很慢，且每写完一个字额头就汗珠密布。
“呼——。”许久，少年拿起手帕擦了擦汗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浑身一松，那一瞬间能明显地看到他瘦了很多。
“你个呆子身体不好还写什么字？”少年刚想休憩之际一个声音环绕在他的耳畔，而听见声音少年浅浅一笑，偏着头看着桌子上纸张旁那绝美的少女。
少女一袭墨黑色长裙，发丝随意地散在脑后，双脚在空中晃荡出一片彩霞，稚嫩的小脸微微向上抬起。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少女回过头，看着对方噗呲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却是极美的。
“能不能矜持点，不然以后嫁不出去了。”看着少女少年打趣道，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这笑容让得桌上的女子一愣，随后温声道：
“你笑起来，嗯，挺温暖的。”
“温暖？”刚要收起纸张的少年一呆，“真是一个奇特的形容”，暗暗摇了摇头少年不再多想，苍白的手握着纸在空中抖了抖，复看之，等到墨迹渐渐渗入纸内才放心地一笑。而少女却不这么想，她嘟着嘴偏过头去用手指点了点少年的脑袋。
“怎么，你倒是说啊？”
“嗯，挺好的。”
“不真实。”看着对方少女也不多言，微笑着收回手撑在桌子上，她心情不错，使得空气中都弥漫着欢愉。而有佳人在侧的少年也不再张望，静默地凝视少女那精致的容颜。
“噗呲，你是不是傻，看什么呢？”
“看，世间最美的少女。”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看着少年少女也是轻笑，一身墨色长纱在空中飘舞着，舞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天荒地老，就像是，永恒……
时间慢慢地流逝，春风吹拂着少年的衣衫和少女的青丝，而感受着这一阵柔风少年却是有些迷惘。
“摇焉，我好像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听到少年的话少女偏过头来盯着少年的双眸。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天上的星辰，闪闪的。
“我，姓秦。”少年起身将半掩的窗子完全推开，而随着阳光的进入少年的容貌越加得无暇，浑身有着点点星点在那里闪烁着。
“那，名呢？”小心的打量着少年少女有些犹豫，纠结了下问道。
“名？……想不起来了。”少年伸出手想抓住脑海里那些破碎的记忆，但是任他如何地小心翼翼那记忆依旧像是泡沫一般飘散。少年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少女也有些自责，眼波流转看着白衣少年。
“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取名？”少年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少女一笑，“好啊，我听你的。”
“嗯……”少女偏着头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后跳下桌来在原地转着圈圈，“你说我们一起长大，那就是一个辈分的人，我们这辈是摇辈……有了，叫秦摇冰吧！”
“摇冰？”听到声音少年陷入了沉思，“不要，这名字你留着给自己吧。”
“哼，爱要不要！——那你说叫什么？”
“嗯，”少年一呆，随后看着桌子上的砚台一笑，“秦墨！”
“秦墨？没有‘摇’！”
“你们这一辈全是女子，我不能跟你们一辈吧？”
“你，哼！”看着秦墨少女跺了跺脚也不再多言，“傻子！”
“啦啦。”听见少女的话秦墨傻笑着，随后坐回凳子上，拿起了那只碧绿色的竹笔在纸上书写着。那字行云流水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十分得飘逸。
“天才！”少女暗叹，这字实在是太飘逸了，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吸引着观摩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字活了过来在纸上舞蹈。随后少女又有些失落，为什么有才华去却不得施展呢……
秦墨不是本镇之人，而是在少女三岁之时来到上医馆。上医馆在离城也是一方大势力，这势力指的是受他恩惠的人。毕竟人的一生难免有些大灾小难，而上医馆又有神医坐诊，受它恩惠的生灵不可计数，这也使得上医馆变成了汪洋大海，深藏蛟龙，没人敢惹！
但是少年却在这里住了九年。这是上医馆第五次留宿外人，而且一留就是这么多年。当然他们对外称是没有治好少年的病症，让他留此观察。上医馆治人不治好就要治到底，这是来此治疗的人都知道的。
但是秦墨的病虽然有人怀疑是故意不治，但是知道病症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
失忆！失忆也是分很多种的，秦墨就是那最高级的，灵魂受损！
这病简直不是病，请不出上古大能者恢复灵魂那就不可能治好，能做的也只有“住院观察”。所以在上医馆的坐台医师接下秦墨的时候他就在这生活了。
现在岁月流转小镇的人熟悉了秦墨，慢慢地也忘却了他是怎么来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见面也会称一声“药医”或是“城主”。
随着少年的落笔少女也回过了思绪，看着秦墨糯糯地开口，“今天，祭祀。”
“祭祀？”看着少女秦墨也回过了神来，祭祀是离城的大祭，在这时候有些少年人都会获得一些上古神灵留下的痕迹，毕竟神仙全部陨落了还是有一些东西留下的。不过这些东西不好获得，千年来就没有人感应到过。
不过就在去年少女感应到了一丝丝神念，如果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她就能获得上神遗留的东西。这些东西足以造就一个强者甚至大能者！而这样的种子弟子无数的宗门都会来争抢，有些宗门甚至不惜请大能者出手直接传送人到祁洲，只为争夺少女的归属！
今天的离城很热闹，张灯结彩的，无数的修炼者居住其中增加着离城的经济收入。但是不太高兴的就是医馆的老少。虽然这是被认可的表现，但是自家的闺女是大白菜？另外就是少女的离去。少女没有姓，被她娘生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父亲，这也让上医馆受到了一些非议。
不过上医馆的现任医师也是少女的爷爷落医死死地护着两人，将几个闹的凶的人直接一巴掌拍死！那次整个离城的格局都变了，世人也看到了落老头的厉害，不过她的母亲不想让医馆再这么下去毅然决然地走了，但是为了不留后患她将自己的灵体斩杀。
而世人又不知道她母亲的境界之高只是叹息，落老爷子也从了她的愿望没有将事情透露给第二个人。
所以哪怕到现在少女依旧是没有名姓，只是秦墨来时给她取了个称呼，叫“摇焉”。后来这名字传出去大家就叫她“摇焉姑娘”。不过这毕竟不是正统，落老头子本打算在少女十五岁的时候给她取名，但是看架势今晚就要了。
随着少女的离去上医馆就少了个人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太突然了。不过上医馆的人都是支持少女去修炼的，她不是池中之物，必将腾飞，给不了助力也不能做累赘。
“嗯，我知道了。”看着少女秦墨一笑，如春风拂面，但是这一笑却让少女乱了思绪。
“你们很希望我走吗，你们挽留……”
“摇焉，”看着少女秦墨声音有些飘渺，像是包含了诸多情感，“我们希望，你，更好。”
“更好……”看着秦墨少女双眸湿润，一笑，“我会更好的，很好……”
“摇焉……”门外墨色长裙消失踪影，秦墨陷入沉思。少女五岁之时接触炼体，并在第二天成为了灵修。这个消息震惊了五湖四海，无数的门派祖师亲自下山来劝说想收之为徒。但是当时少女太小，不适合，而且落老头的修为可不比这些人差，加之上医馆的威压也没人敢前来把人拐走。
如此少女无忧无虑得过了几年，但是少女是天骄，真正的天骄！哪怕是坐着不动体内的灵力也会慢慢的聚集磨练，这也使得她的灵力磅礴到一放出来就能毁灭一座城池，落老头再怎么的调养身体消耗灵力这些灵力依旧聚成了一团。
那时候落老头就知道摇焉迟早会离开，但是为了拖延时间就慢慢的打熬，这也使得少女的根基变成了骇人的金色！
这颜色注定了以后少女所达到的高度，去年的那次大祭落医就很担心，然后担心变成了现实。
这祭祀千年不出一个，去年却是所有神像都发出了巨大的轰鸣！这代表的含义落医比所有人都明白，而那天少女的修为自然而然地到达了合一境！
这件事落医决定不了了，他的修为无法帮助少女达到更高的境界，也不想；她的师父注定是那些老不死。
从去年起上医馆就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们知道少女不会留在离城了，上医馆也少了一只灵动的蝴蝶。不过他们已经阻止了一次，这一次不能再这样了。蛟龙不可能在江湖里生存，既然迟早都要出去那就早点放手吧，不然以后，就真的无法割舍了……
“你小子，今晚还去不去？”
“落爷爷？”听到声音秦墨有些恍惚，看着身侧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庄正色，行礼道：“摇焉去了，我自然要去。”
“你……也罢，”落老头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秦墨的肩膀，“你就陪陪摇焉吧。”
“好——……”秦墨身子一颤，抬头看着落医。落医看他一笑，“放心，刚才去族谱上写了，就叫摇焉了。”
“嗯，不过她觉得她应该叫落摇冰来着的。”秦墨又朝落医行了一礼玩笑道。
落医则是狐疑地看着秦墨，“你小子舍得让她叫别的名字？”
“我舍不得什么，主要看爷爷。”
“呵呵，口不对心，口不对心！”落医摸着胡子走远，秦墨一笑，又行了一礼。
日光正暖，秦墨淡淡一笑，她终于有名字了，叫落摇焉，他也有名字了，叫秦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