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雪一片,秦墨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微微暖和了点。
这场狩猎他好像经历了好多,亦好似只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让他疲惫,让他觉得不真实,恍惚间一切变迁,而这些,他都只是一个盘观者,只是在清醒时接受了梦中的荣耀。
秦墨行至窗口看着窗外的夜景,窗帘轻轻摇摆,微风透过发丝,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这是一座阁楼,他们能入住的原因大半是因为宣缘,一小半是因为冬劲,还有一小半是因为帘书天山人间次道子的身份,仅剩的对外公布的一点理由是他们是这次承戚山脉大狩猎的第一名。
秦墨目露惆怅,月亮高高地悬挂在了高空,看起来孤寂无比却有点点星辉陪伴,而他呢,他还有什么,只剩下那留下来的孤独。
黄昏时他对宣缘说的不过是借口,他也渴望被觉醒血脉啊,不过比血脉觉醒更早的是他的记忆,连离城那些上古神像都探测不出他体内有什么血脉,这个所谓的血祭又能如何,于其浪费这个机会,不如给宣缘这个机会。
秦墨看了看身上的大氅,他第一次觉得穿衣服也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他想起了离城的许多事情,但是他突然又想失忆,记起这些有什么用,徒增伤感。
秦墨看着明月,一动不动,怔怔地出了神。
“嘎吱~”
紫檀木门被推开,少女披着紫衣迈入了房门,侍女关好门,宣缘走到秦墨的身旁,看了眼他,“怎么了?要不要我去让陈老帮你觉醒下你的血脉?”
“那时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我不需要,你我是利益关系,我又不是圣人,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秦墨转头,看着圣洁无比的宣缘淡淡地道,宣缘看了眼秦墨淡淡一笑,目光停留在了窗外,长发被长风托起,秦墨的眼睛却挪不开了。
“我和落摇焉,——很像吗。”
“嗯,你知道摇焉?——”
“陈老说我和她长得很像,听说她是天骄是吧。”
“陈老?”想起了对方是南疆人,或许知道落摇焉,秦墨也就不再多想,他点了点头,“嗯,她,是这世上最强的人。”说着秦墨嘴角露出了微笑,很甜蜜,“我们,是对彼此最好的人。”
说着秦墨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落摇焉让他叫她外婆的一幕,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宣缘看着他,她觉得现在的秦墨换了个人,天真得像个孩子,温暖得像个小太阳。她看着秦墨收回目光,想到了刚才自己问陈老的话:
“离城,除了落摇焉,还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少年人吗?”
“离城?哦,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有个少年,和她一起长大的,被祁洲人称为少年墨尊,好像是叫……”
“秦墨?”
“对对对,就是他,怎么,你知道他?”
“没有,只是听闻。”
“听闻?”陈老狐疑地看着宣缘,宣缘一笑转过头去,陈老也没有追问,只是给她讲着一些故事和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
宣缘陷入沉思,随后被一阵风凉醒,缩了缩臂膀,然后感受到肩膀上的温暖侧着头看向了秦墨。秦墨也好像觉得尴尬,回过头去。
“又是落摇焉嘛……”宣缘心中想到,有些不是滋味,最终念叨着“少年墨尊”这几个字。“尊”是一个封号,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赐下,便是那些大能者也少有称尊,但是秦墨的尊号却被祁洲人承认,那当时巅峰时的他,和天上的星辰比起来,光芒有无差别?
宣缘这般想到,秦墨却是没有他想,他看了眼宣缘尴尬地说了声,“那个,你的血脉祭炼到了第几次?”
“嗯?”宣缘看着秦墨没有回答,不过想起了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发问,纠结了下檀口微张,“第,第三次。”
“第,——才三次?”秦墨一怔,黄昏时陈老让他的侍从发出了信号,到了晚上起码来了五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么多人帮宣缘祭炼血脉竟然才到第三次?
要知道黄昏那一声啼叫说明宣缘身上的血脉的纯净度是很高的,这才第三次?要么这几个老者的境界不高,要么宣缘体内的血脉的来头太大了。
血脉也是分层次的,最低级的是无仙时期的血脉,随后是寂神时期的血脉,再次之是重生纪元,在这个时期之后这片大陆都没有诞生,血脉都是其他大陆传来的,有近古血脉,中古血脉,上古的血脉,远古的血脉,元古的血脉,神魔时期的血脉,混沌时期的血脉。
虽说不是年代越久血脉就越好,但是无仙时期和诸神时期,近古中古时期的血脉都是底层的,觉醒了也没有什么用,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出路,除非成为异数。
但是上古的血脉就不一样了,这些时期的血脉都强大到可以改天换地,随便觉醒一个那都是天骄。所以秦墨对宣缘的血脉也很好奇,看样子她的血脉绝不是那些下三流的了。
“恭喜。”
“谢谢。”宣缘淡淡一笑,随后两人便静矗窗口,再无言语。
“我要走了,时间久了血脉觉醒得不太彻底。”
“嗯。”秦墨点了点头,宣缘走到床边脱下大氅,“谢谢你的衣服。”
“那不是我的。”秦墨摸了摸鼻子,宣缘一笑,“还是谢谢。”
说完宣缘走出了房门,秦墨则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宣缘的背影陷入痴呆,目中情感复杂。良久,觉得冷了他才回到床边拿起大氅穿起;大氅手感是不错,但是更让他出神的,是上面残留的女子的幽香。
秦墨收拢了下大氅,嗅着弥漫在空气中覆盖在鼻尖的幽香又是一醉,在原地站了些许时间,他有些落寞。
“人都走了,还睹物思人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秦墨转身看着坐在窗沿的冬劲好奇道,冬劲喝了口酒壶里的酒,又摇晃了下,看着秦墨,“在她脱衣服的时候。”
说完他还睁开一只眼看着秦墨反应,看见对方朝他走来他连忙把酒壶放下,“哎哎,兄弟,我说着笑的,你别当真啊。”说着他下了窗沿和秦墨绕着圈圈,秦墨一笑,“好了,我和她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板着脸!”
“有吗?”
“那你笑一个。”
“……”秦墨看着冬劲不知道说什么,摇了摇头回到窗沿,冬劲喝了口酒厚颜无耻地蹭了上来,“要酒吗?”
秦墨看了眼酒壶,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然后用手袖擦了擦嘴角。
“真讲究!”冬劲斜视秦墨,大口大口地灌着酒,酒顺着脖子留下来他擦也没擦,“唉!痛快!”
“你也真是。”秦墨看着冬劲摇了摇头,“那个陈老有没有让你把元晶都交出来?”
“元晶又不是他们家的,——他还把他那里回收的元晶给了些于我。”说着他又大笑起来,酒水下肚擦了擦复道,“你呢,你以后要去哪里?”
“去哪里?”秦墨一愣,眼眸失色,他,有资格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秦墨看了看天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冬劲看着沉默的秦墨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啃声,只是闷声喝酒。
阴气越重,秦墨手脚冰冷,面色苍白,冬劲看了眼递过去了酒壶,“上面有暖炉,去吗?”
“哦,不了。”秦墨搓了搓手,上面是贵妇小姐住的,男客也十分默契的不曾上去。秦墨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冬劲难堪,“你把酒壶留下就行,能挺过这个晚上。”
“好吧,保重身体。”冬劲担忧地看了眼秦墨,然后一脚踏在窗沿上连踩墙壁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窗帘被吹开的声音秦墨笑了,他肯定到房间了。
随着这声响消失秦墨心中难言孤寂,当初离开上医馆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吗,还有夜白,他,又怎么了……
秦墨心中堵着慌,靠着墙壁坐下,虽身披大氅,但是冰寒之感还是刺痛着肌肤,手握着酒壶不知道身处,秦墨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对不对,但是他不后悔。于其等死,不如赴死。
摇了摇酒壶,听着酒水滑过酒壶内壁又落入酒水中的声影他笑了,在夜空中,这声音宛若天籁,触及他的心弦。
纵是前方悲歌响起又何妨?一人一剑一骑,足以!
秦墨费力的拔开酒壶的塞子,又摇了摇才一口喝下,烈酒如刀,撕裂肌肤重击肠胃,不同的感觉包围了秦墨的感官。他不再喝了,喉头不再滚动,他像拔萝卜一样把酒壶从嘴上拔出来,放在地上。酒水在壶内摇曳,莹白色的月光照入,秦墨看到了壶内的酒水。
“明天……但愿能活过今天。”
秦墨瘫在地上,最后看了眼月光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他呼吸慢慢平稳,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光体围绕着他旋转,若隐若现,形状好像是一张刀片。
不过秦墨睁开眼也看不见它,看见了,可能也不会知道它是什么。
但这个世界却因它改变了,这里,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