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
夜深,天际飘起了毛毛细雨。秦墨拿着一根枝叶在身侧的土壤上随意地划了划,带着慵懒和一种淡淡的失落。
四周无人,万籁寂静,秦墨细数着记忆,那甜腻的,那欢脱的,以及落摇焉走后留下的寂寞,相见时的苦涩。
他想着那方池塘,那池塘边的两个孩子,想着那印刻在心上的美好时光。童言无忌,笑语留在天际,思念是月光,隔了几堵墙;小小的人儿没有哀伤,但那只是梦中的旧时光。
她不是池中鱼,早知道,那为何还会失落,还有种淡淡的伤感。
“我让她走的,那么,现在为何会不舍,不是,早就狠下心了吗……”
“我是在干嘛,不是很可笑吗……”
“呵,真是疯了。”
秦墨起身,月要落,不是人力可以阻止。
雨丝断断续续,身上,发稍上,甚至可以飘进记忆。他不知道要去哪,可能能做的,只是迷惘,只是哀伤。
一步一记忆,慢慢走远,离开记忆中熟稔的场景。
“为什么要这么得轻描淡写,为什么要这般害怕留恋,难道你以为我傻吗……”
“你怎么可能没发现,我只有对你才那么好。”
“还是不行吗……”
“本以为拨开迷雾是崭新的天空,没想到却是汪洋大海。可悲,谁人教我游泳乎?谁人给我造船乎?有人会给予祝福乎?”
长路漫漫,远处的一点火光照亮了终点,但,路程呢……
星夜,月落。
“回来了?”
“嗯。”看见了落医秦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轻地躺入他的怀中。
“何苦呢……”
“我忘不了,忘不了……”
……
“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
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对我嘻嘻笑……”
“什么是外婆?”
“就是对你最好的人啊。”
“可我……嘻嘻,那你就是我的‘外婆’了。”
“嘻嘻,好啊好啊,那你也是我的‘外婆’了”
“嘻嘻。”
“傻子~”
……
“抱抱我。”
“干嘛。”
“人家外婆都这么抱孙子的!”
“那你怎么不抱我?”
“哼哼!太重!”
……
“娃子,你是谁带大的?”
“外婆!”
“外婆?那个外婆?”
“切!就是我的孙女!”
……
“不是说要做彼此的‘外婆’吗,为什么不养我……”
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不到外婆桥
摇呀摇,十五还是没有外婆到……”
“没了爹妈,现在,外婆也没了……”
……
“多想伴你,从黑夜到黎明……”
……
天破晓,秦墨睁开了空洞的双眸,暗淡,细碎。
这露水,这米粒之光,美得心醉。
“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昨天的药,你真喝了?”
“喝了,你亲自喂的。”
“那个……”章夜白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秦墨却是有着一种欢愉。
“好了,死不了,扶我起来,吃饭。”
“我喂你。”
“算了,容易死。”
“……”
秦墨慢慢起身穿戴整齐,一丝不苟得像在案边写字。章夜白一语不发,却是看见秦墨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游记拿出一片铁片,泛着银色的光芒。
秦墨看向它的神情很温柔,指肚拂过轻柔缓慢。
许久,秦墨回过神推门而出,章夜白紧紧跟随着,却看见了他走向了落医的药房。
卫家摆筵席,上医馆放假落医也没有治病,只是麾下的几个药师出手救治着,来者只用付药材的费用。
在章夜白走进来时却看见了落医紧锁着眉头,像是遇见了什么非常棘手的事情。然后他又悠悠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随你了。”
落医起身走向秦墨,帮他整理了下衣物,又从空间戒子中拿出一个圆柱形的器物。
“爷爷!”
“诶!这东西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给你。”落医看向那雕刻着红色纹路的圆柱器物双目有着追忆,“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爷爷……”秦墨热泪盈眶,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息眼,落医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给他……
“爷爷,还请收回,孙儿没有守护它的能力。”
看着落医秦墨急了,双膝一跪行了一个大礼,“摇……三妹比我更需要它。”
“你……”落医俯身将秦墨扶起,“唉,这种东西是要看主人的。嫣儿也说了,她用不着。”
看着秦墨落医劝说到,不过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唉,你这孩子。”
落医缓缓坐到了位置上,“算了,你去见见子琢吧……”
“谢爷爷成全。”秦墨双膝一软又是一跪,额头点地用力磕了几个头。落医没有阻止,也没有看,只是写字的笔微微颤抖。
“你这孩子……”看着秦墨远去落医收回目光,“哎,长大了,都长大了……”
晨间的风轻轻柔柔的,秦墨看着眼见的屋子有些紧张,然后呀了咬牙一步跨进跪下,“不肖子孙秦墨来见。”
“来了?”
恒惜颜在上边喝着茶,拳头上青筋如蛟蛇一般扭曲,像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章夜白在路上也知道了秦墨的意愿,亦是跪在一旁。
“好啊!你也这般!”看着章夜白恒惜颜一掌拍在地上,巨大的裂缝蔓延到两人的额头前!
“请爷爷成全。”
“成全个屁!”恒惜颜看都不成再看一眼,茶杯被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激射出来的碎片将跪伏在地的两人的肌肤划破,渗出鲜红。
但哪怕如此秦墨都没有再起身,他知道这次不能让对方同意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恒惜颜不说话,两人也不敢说话。
许久,恒惜颜松了口气,看向两人带着不忍,“罢了,起来吧。”
“爷爷若不同意,孙儿愿长跪不起!”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看着秦墨恒惜颜怒火上头一掌拍出将秦墨打出鲜血,不过吐完血他又是伏地跪下。见状恒惜颜又是一掌,掌劲摩擦着空气发出炽热,秦墨不动恒惜颜也不曾收手章夜白见状连忙跃起阻挡。
“噗——!”鲜血不要命地从他空中喷出,秦墨一惊,“夜白!爷爷!”
“咳咳。”章夜白脸色苍白,看向秦墨却是挣脱开来倔强地跪下!
“你!”恒惜颜眼眸中爆射出精光,秦墨则是爬到章夜白前面重重的跪下,“爷爷,事皆我起,夜白他还不懂事……”
“秦墨!让开,我是自愿的。”章夜白爬到秦墨的身侧,“师父,我空长几岁,他还小,弟弟的过错自有兄长承担,他欲出走,我亦是鼎力支持的,责罚便降于我吧!但还是愿师父成全墨弟,此后徒儿愿跟随在师父身侧寸步不离!”
“夜……兄长……”秦墨看向章夜白眼睛湿润,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八卦宗守旧,他留在这永远成不了强者,甚至能不能成为灵修那还要看恒惜颜在世的时间。他知道章夜白是天之骄子,这是要自毁前程!
秦墨拳头紧握却是不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地磕着头,用力到额头一片模糊也没有停止。房间内有些寂静,除了秦墨“砰砰”磕头的声音。
“好了……”恒惜颜开口,用巨力将他们轻柔地扶起,“你们两都走吧,——别死得太早。”
“爷,爷爷……”秦墨身子一歪章夜白连忙搀扶。
“你们最好走快点,不然我就改变主意了。”恒惜颜声音低沉,秦墨一用力挣脱章夜白的怀抱跪下行一大礼,章夜白亦是。
随后两人慢慢退去。
“等下,这个你们拿着。”在两人回头时恒惜颜扔出两件器物。
“空间戒子?”两人一呆,这东西极为的稀有,基本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现代的大能者少有人能做出。这东西哪怕是恒惜颜这样级数的人也很难获得,而这一次就拿出两个……
两人都知道这东西的份量,行礼之后慢步退出。
“唉,到底是走了。”恒惜颜目中藏着柔情,有着落寞,“唉,孤家寡人真寂寞,找老太太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
春天带着花香,秦墨在章夜白的搀扶下行走着。上医馆很静,人影条条。
“秦墨?”
“二姐。”秦墨抬起头朝落摇琴虚弱地一笑,对方看着他额头的鲜红好像懂了。
“你去求爷爷了?”
“嗯。”秦墨点了点头,落摇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缓缓朝自己的屋子走着。
“何苦呢……”看着秦墨进屋落摇琴有点复杂,随后章夜白出来行礼,“二小姐。”
“嗯,什么事?”
“我想见下三小姐。”
……
快正午,秦墨整理好行状朝厨房走去,点了碗粥。
上医馆的厨师都去做筵席了,粥是早上就熬好的。秦墨吃了粥到张然那结了账。
张然一语未发,看着他多给的那些钱好像知道了什么。他拿起笔在落摇焉这个名字后划掉了钱两。
“你干嘛?”
“帮你算账。”
“你想多了。”秦墨朝张然一笑,“我妹妹的钱自有她付,多出的是酒钱。”说着秦墨从架子上拿了一个酒壶,紧致而小巧,然后他又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屋顶对张然一笑,“这才是剩下的钱要买的。”
“酒没那么贵。”
“酒壶。”
“没那么便宜。”
“还差多少?”
“十万两……”
“这么贵?!”
“黄金……诶!秦墨,你别跑啊!”
“你追别啊!这钱下辈子给你,我先走了——”
“诶——”张然看着秦墨消失的身影疑惑,“怎么跑这么快?”随后便不再多说,回到厨房算着帐。而看见他回房秦墨才从厨房的后墙根出走出来。
“唉,逃单靠的还是脑子。”拍了拍身上的灰秦墨就想仰天大笑,不过还是忍住了,身子流窜间出了上医馆大门。
这里是他喝章夜白说好了出走的地方,不过此时章夜白不在这。
“哥……”
“……摇……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