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远远望去郁郁葱葱,翠绿一片,生机盎然。
临倚山脚的彩梅郡不大,不足一万人口的小郡是南平皇朝所属大小三十六郡中最小的一个,因遍地盛开五彩梅而得名。
彩梅郡虽说最小,却也名声在外。
最为人们念叨的不外乎两点,其一是郡内所有街道,巷弄全都以花草树木为名。
据说是南平皇朝先帝一次微服私访,看到这遍地盛开的五彩梅后龙颜一悦,金口所开而赐的这份整个皇朝里独一无二的别致。
其二南平皇朝建朝四十六代,近八百多年的岁月中彩梅郡一共出了大大小小嫔妃一百八十六人!
要知南平皇朝与当今三分天下中的东宁、西耀两朝在选妃事宜上可是大相径庭,开国李太祖曾立下祖训,历代皇帝后-宫嫔妃不能过于十人!
如此细细算来,可见这彩梅郡不仅花美,女子之美貌亦独占了偌大皇朝的近一半气运!
更为难得的是这彩梅郡里的姑娘不单单只是相貌出众,大部分百姓家中的女子偏偏还性子温和。
少有听到彩梅郡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传出些嘴大舌长,不敬公婆,好吃懒做等等这些寻常人家里多见的恶习。
乃至于偌大的南平皇朝中,那些个寻常百姓家若是能娶到了个彩梅郡出去的姑娘,那可是顶了天的大事!
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只会羡慕那人是不是祖上积德才得来的好报。
只是这小小彩梅郡在南平皇朝这八百多年中,竟并没有出一个声名显赫的豪门巨阀!
因此这些郡里寻常家世的女子若是嫁入了那些达官显赫的高墙深院,也就只能是做妾的命,一些个命好点的,最多也只是个得到颇多宠爱的笼中雀。
也难怪彩梅郡的太守大人私下不止一次的感慨道:“这郡里女子相貌之美虽是冠绝皇朝,可这阴气太盛,压得这郡里竟没出个像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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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巷口一间略显破旧的小院中,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下,五六个盘腿坐地的孩子围成一个圈,正中座着一个盲眼老头。
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大声问道:“夏大爷,今天跟咱们讲啥故事呢?”
盲眼夏老头白发如霜,满脸皱纹,身穿黄色粗布葛衣,虽洗的快发白了,但也干净整洁。
老头座在小凳上,单手拄棍,一手拿碗喝了口水,缓缓问道:“知道为啥咱郡背靠的南山上有座菩萨庙吗?”
还是那虎头虎脑的小子答道:“不知道。”
其余孩子们还不等夏老头卖关子就齐嚷嚷道:“夏大爷,快说快说。”
夏老头咧嘴笑了笑,也没卖关子了,道:“在我父亲还是和你们一般大小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个生的唇红齿白,约摸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诧异道:“那得多早啊?“
虎头虎脑的男孩瞪了瞪这小姑娘道:“小画眉,就你话多,听夏大爷说。”
小姑娘老大不情愿的嘟了嘟嘴,翻了一个白眼,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夏老头皱皱眉头想了想道:“是啊,算了算约摸也快百年了啊”。
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咱们背靠的这南山可是整个皇朝的祖山啊,这么多些年来,但凡倚山而建的郡里那些寻常百姓多以上山劈柴,捕兽,采药为生。
前朝的先帝刚继位之时,怜悯这些百姓,赋收比历年的皇帝少了三成,这苦巴巴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突然间彩梅郡里接连进山捕兽的汉子没一个回来。
按理说平时捕些猛兽,有人损伤也是常常碰到的事情,但是这样过去好些天一个也不见踪影的,已是凶多吉少。
那些失去了壮丁的家中老小日夜啼哭,彩梅郡里真可谓是人心惶惶。
郡里信佛的老人说是进山捕猎造的杀孽重了才会如此,那些本就哀鸣一片的的家中更是一片凄然。
咱们皇朝本就人人崇佛,当今天下最富盛名的佛门圣地渡乘寺就在咱南平皇朝内,如此说法到是许多百姓家都信以为真。”
说到这里夏老头顿了顿,仿佛是在回忆什么,继续说道:“过了几日,郡里来了个老和尚,长长白眉满脸肃容,知晓郡里惨况后上了山,就在也没有看到下来了。
过了好些时日有胆大的青壮上山去瞅了瞅。
好家伙!只见着那几人合抱的大树成片成片的倒的满地,地上如同被巨犁耙过一般,全是巨大的壕沟,交错满地,一片狼藉,这哪里是人力所能为的啊!
郡里百姓纷纷传说是菩萨显灵,化作和尚来除魔了!
以至于愈传愈真,就好似真有人见着了菩萨跟魔头在斗法似的。
终于也有人壮着胆上山去砍材,当然打猎是决计不敢的,末的也能安然无恙下山来。
百姓们也就信以为真是菩萨显灵了,为了纪念那位不知尊讳的菩萨,就在南山上建了一座小庙,取名就叫菩萨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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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上一颗浓密茂盛的大树下蹲着一个眉清目秀,双眼灵动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在全神贯注的架着树堆烤一只山鸡。
令人称奇的是对面坐着一只瘦小的猴子,座在地上还不及成年人的小腿高,一身黑毛,黝黑发亮。
黑色小猴正焦急不堪的不时两爪挠头,一只红通通的舌头就流露在嘴外不住的喘气,嘴角边清晰可见白晶晶的点点唾沫,怎么看都像一条狗似的。
少年双手不急不忙的翻滚着火堆上的兔子,虽说看这小黑猴的馋样早已记不清次数了,可每次见到仍旧是忍俊不禁。
少年忍住笑意,故作老成道:“白姑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淑女一些!切不可作饕餮状,还吐舌,流唾沫?你是母猴,又不是母狗!”
这只通体黑色,却被唤作白姑娘的小猴居然好似听懂了少年的话,顿时满脸愤愤不平,手舞足蹈的一通比划,嘴里还吱吱不停的回应着。
少年看到小黑猴激动的比划完,无奈的笑道:“只能在砍柴的时候来啊,近日夏老头又摆了一局残棋要我破解,这次难得很咧。
得空闲了还要在学他那不知什么名堂的步法,这次练了都一月有余了,可这第二步还没有练好。是不是小爷我太笨了?
可学第一步时,五天不到的功夫就会了啊!把那老头惊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上啦。”
说完独自乐了下,继而叹了口气道:“哪里还能常常上山来啊。”
小黑猴白姑娘听完少年的话,居然也人模人样的叹了口气,用爪子挠了挠头,起身后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少年也不惊讶,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火堆上的山鸡,轻轻的不停翻滚着,掌握火候手法老到。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丛林中哗哗作响,只见黑猴白姑娘拖着一只鲜血淋淋,约摸五六百斤重的山猪,轻松的跑了过来。
若此时有旁人看到,一定会恍如见鬼一般,那被唤作白姑娘的小黑猴直立时还不及常人的小腿高,真不知道怎能就如此轻松的提着这只至少需要两、三个成年猎户才能扛动的山猪。
白姑娘脸上居然带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桃子送到少年的嘴旁,只是这桃跟山上的寻常野果大不相同,大了许多不说,更是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竟然还有淡淡余香飘散过来。
少年见怪不怪的看了眼白姑娘捧着的那只桃,笑骂道:“你这馋嘴的泼猴,现在有山鸡吃还嫌不够?烤这野猪只怕是要快到天黑才能下山吧?要是晚上耽误了老头吃饭,那他还不絮叨个没完没了?还赶紧去把野猪清洗干净准备好了!”
那白姑娘高兴的翻了个跟斗,两手抓起野猪,两下蹦跳就不见了踪影。
少年看着白猴的背影溺爱的笑了笑,拾起放在地上的桃缓缓的吃进嘴里,只觉得入口即化,满口余香,原本闻着烤山鸡扑鼻而来的香味已有些许食指微动的肚子饥饿全无。
少年吃完桃,看了看山鸡已然烤的呈金黄璀璨色,油水滴在木材上,烧的啪啪作响。
不急不忙的打开放在一旁的包裹,取出几个小瓷瓶,把里面的盐巴,巴椒,大小茴香等调料均匀的涂在山鸡上,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白姑娘提着已经拔毛,掏脏,洗刷干净的山猪飞奔而来,深深的嗅了嗅那香味,瞪眼吐舌满脸兴奋的指着山鸡一顿手舞足蹈。
少年面带笑意把已经烤好的山鸡递给了白姑娘道:“慢点吃,这烤猪还得好一两个时辰呢。”
白姑娘撕开一半恋恋不舍的递给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道:“刚吃了桃。”
白姑娘高兴的吱吱叫了几声,一副那是当然的模样。
白姑娘三两下就把烤山鸡囫囵下肚,连骨头都嚼的嘎吱嘎吱不放过,少年叮嘱的慢慢吃只是耳边风。
少年轻声道:“在过几****就要去咱们南平皇朝的国都上京府考那棋待诏,过完清明时节就走。”
白姑娘听了这话后,呆呆的看着少年,一双灵动的双眼瞪得如铜铃,片刻后作一脸焦躁凄惨样不停比划,嘴里吱吱作响,那模样如同被负心汉子抛弃了的小娘们似的。
少年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夏老头岁数越来越大了,虽说我不是他亲孙子,可这么多年来我俩相依为命,比亲生的还亲啊。他教了我象棋,嘴上没说,其实心中还是期许我能去考那棋待诏,怎么也是能有官职在身,不至于到老了还要为生计发愁。
我何尝不想做一个能飞檐走壁,快意恩仇的游侠儿啊,暂且不说那穷习文富练武的,可我就怕等能赚到银子的时候他都老死了啊!”
少年犹豫片刻后,坚定的说:“你也别愁眉苦脸的,我也不舍得丢下你独自在山上,如我真能中那棋待诏,就回来接你。不过上京府可比不得山上,你要是惹出什么事来被人剥皮剐脑的我可救不了你。”
白姑娘把少年的恐吓完全当做耳边风,丝毫不在意,高兴的翻了好几个跟斗,不停的比划着,一脸兴奋。
少年说话间手中也没有闲着,洗剥好了的山猪也被架上了火堆,不停的火堆上添柴。
看着文弱的少年居然也毫不费力的翻动着那架在木棍上的几百斤重的山猪肉,柔声道:“这都三年了,也吃了不少你给我弄来的这些个果儿,桃儿啊,年幼时都是病孱孱的,夏老头总是的担心我活不过明天。
这些年身子愈发健壮,力气也变的大了许多,夏老头说都是菩萨保佑,说这都是缘法,我也不懂什么是缘法,只知道没有你给我吃的那些东西,也不会是如今我这光景,又如何能丢你一个独自在山上。”
白姑娘听了少年从未说过的这些言语,少见的没有动作,就只在哪里傻傻的笑着。
少年全神贯注的烤着山猪,两两无语,难得的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那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炭火烤的野猪噼噼啪啪响声不停。
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飘来,白姑娘猛的抬头望向丛林内,两眼炯炯发光。
少年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问道:“白姑娘,你闻到了什么香味没有?”
白姑娘异常兴奋的手舞足蹈比划,少见的一脸狂喜模样。
少年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日天光之前再来?一定不能晚来?很重要?”
白姑娘焦急的比划着,那架势就是天塌下来少年也一定要来。
少年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到时候我来就是。”
夜色将临,山猪也烤好了。
少年收拾好包裹,抬头看了看被繁枝叶茂遮住的天,说道:“走了白姑娘,回晚了夏老头又要唠叨了。”
白姑娘正全神贯注的对付那只烤山猪,哪里还有心思和他多话,只比了比手势让少年不要忘记了三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