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出大堂的时候，阿九却皱了皱眉头，流年这一次可是踩到了赵匡胤的痛楚，想到这里，她都想要大骂流年，难道他就不知道忠言逆耳吗？
流年回来不就三天的样子，却进了两次大牢，阿九不禁的想起当初流年那一副高傲的样子，如今在赵匡胤手下，处处要受着赵匡胤的管制，坐牢那是必定的，他平日里和一定是怕死的样子，和赵匡胤顶嘴也是家常便饭。
可这一次，是关系到那个周宪！赵匡胤是不会那么容易的饶过流年的，灵力不足的阿九只能是无能无力了。
月光轻柔的洒在那天牢之内，流年坐着的那个位置正好能够触碰得到那凄寒的月光，微微的仰起头，那窗口太小，看不到天上的星辰，莫名的开始想念阿九，担心着她住在晋王府会不舒坦，担心她现在一定因为自己而害怕，担心着她的所有所有，这种担心让他觉得不应该逞一时之气，将阿九置于不顾。
“光义。”牢房之内，那阴暗之处，有人在喊他没流年回过身来，就算是不能得见那面容，也知道是谁来了。
流年走上前去，与那人一栏之隔，“大哥。”
赵匡胤一向对流年关爱有加，但今日确实是被气昏了头，否则也讲流年打入大牢，虽然流年私自将孟昶处决这事情大错特错，可一个孟昶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同胞弟弟呢。“你可知错了？”
流年点了点头，在牢房里头想了很多，“对不起，大哥我只是……”流年沉吟许久，但他能说一句对不起，赵匡胤就觉得很难得了，流年有一副天赐的君王性子，就是不管自己做的事情对或错，自己都会坚守，就算是明知道自己做错，也绝不认错，做皇帝就是要这种脾气秉性的，不然在臣民面前是没有任何威信可言。
可赵匡胤了解流年的性子，流年不是知错不认错，而是从来不想自己错在哪里，这种性子容易让自己我行我素，不受约束，赵匡胤只是想要好好历练流年的。
“我不应该杀了孟昶，这样天下皆会指责我们宋廷乃是不收承诺的。”流年知道这样做不好，对宋廷的名声有损，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赵匡胤听到流年慢条斯里的在忏悔，却要问他一句，“还有呢？”
赵匡胤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孟昶的性命，他要流年认错，也不是认这个错，而是周宪，赵匡胤的死穴。
流年明知道赵匡胤是让他认这个错，但他绝不认错，这件事情上，他从来不觉得错，这种坚定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退让，他笑了笑，却只是嘲讽，“大哥若是要让光义给那个女人认错，是绝不可能的！”
“你……”赵匡胤叹了口气，“你为何对宪儿如此偏见，她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朕的事情，你何苦这样污蔑她，她已经……”赵匡胤没有说下去，只是脸色很凝重，似乎是想到了周宪气绝的那一刻，那若有若无的呼唤。
“原来大哥知道她死了！”流年这一次是将赵匡胤当成自己最敬重的大哥，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大哥因为执念痴缠都无法超脱，“既然人已经死了，大哥你又何苦这样的怀念，死了的人固然可惜，但我们活着的人依旧要活下去呀！”
赵匡胤只是听着，耳边似乎还回想起那个轻柔的声音，“若，你以天下为聘，我便嫁你。”若不是为了这个承诺，他赵匡胤怎么能够当上这大宋之主呢，可周宪，却不要他了。
“人若是没有念想，那人生就没有了意义，光义，你懂么？”赵匡胤和流年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只有这一次，因为周宪，流年不屑的眼神，全然是对周宪的蔑视，他只知道红颜祸水，只知道商纣周幽前车之鉴，他的所有认知都在让他不能够认错。
“我没有错！”赵匡胤只能等到流年这一句话，赵匡胤却一笑，那帝王之威赫然显现，“若你不认错，朕绝不放你出来。”
流年别过头去，不再看着赵匡胤，他的脾气很倔，赵匡胤也一样，彼此都不低头。
流年看也不看赵匡胤一眼，仍由他离开，反正自己在这天牢之中待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唯一担忧的只有阿九而已。
赵匡胤回宫的一路上都在想今夜和流年说过的话，周宪死了，他却一直不愿意承认，恋着那份执念，收着那份承诺，无法自拔。
皇城的半夜很宁静，可却让赵匡胤听到那御花园里头不知道是谁在哪里哭泣，如泣如诉，赵匡胤寻声看去，那枯死的柳树枝下，居然是一身素衣的花蕊夫人，她往日里总是喜欢鲜艳的色彩，似乎那样能说明自己还在这世上活着，可如今在那树下，在孟昶的灵位前烧着纸钱，仿佛自己也要离开尘世之中。
这样的花蕊夫人，莫名的让人心疼，赵匡胤在那里看了良久，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哭泣着，还在怀念着那个渐渐被人遗忘了的蜀国国君。
花蕊夫人站起身来，猛然看到那不远之处，站着的身影，她下意识的害怕起来，在赵匡胤的皇城之中，为孟昶烧纸钱，这是要诛九族的。
“夫人可是在为夫君纸钱？”那声音很熟悉，花蕊夫人便知道那个影子是赵匡胤，她连忙跪了下来，那灰尘洒了一点，“求皇上赎罪，花蕊该死！”
赵匡胤缓缓的走了过来，看着那烛火没有熄灭，那余温还在，他轻叹一声，将花蕊夫人缓缓的扶了起来，“为自家夫君烧纸钱，让他一路走好，何罪之有。”
花蕊夫人知道孟昶不是赵匡胤所害，而今看他，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在一刻之间失去了所有，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上，似乎心情不好呢？”
赵匡胤转而将目光看向她，笑了笑，却很苦涩，“朕问你，你可曾爱过孟昶？”
这个问题却让花蕊夫人不知道如何回答，花蕊夫人爱过孟昶吗？可能她只是将孟昶当成一个依赖，或者是一个恩人，但大概是没有男女之爱的，可孟昶死了，花蕊夫人却觉得很伤心，午夜梦回之中，是突然惊醒的寂寥。
“此刻孟昶死了，你怀念他，若是过了十年八年，你还会如此吗？”赵匡胤接着问道，花蕊夫人却还是没有回答，孟昶对她来说很重要，但她却不能猜到将来的事情。
良久之后，花蕊夫人摇了摇头，“花蕊不知道呢……”
赵匡胤猛然大笑起来，可却是那样的悲凉，转身既要离去，眼角的余光却放在孟昶那灵位之上。许久，才道：“你不知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花蕊夫人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的觉得他很可怜，那种落寞而孤寂的身影，似乎与他刚才那笑容那般的不同，可赵匡胤，不是皇帝吗，不所不能的皇帝？难道，他也有常人的烦恼么。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全是求着赵匡胤将晋王释放的进言，可赵匡胤只是冷冷的一句，“谁敢求情，便与晋王一同处置！”
赵普看的出，这一次赵匡胤是下了决心的，他也想进天牢劝说流年给赵匡胤认个错，可是天牢把守森严，赵匡胤早已吩咐了人，不许任何人探视流年，这无疑就是让流年自己好好的在牢房里头考虑清楚。
冬日临近，再过几日便是正月，恐怕流年都只能在天牢里头过年了，可在晋王府的阿九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照常吃照常睡，却将晋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赵普虽然奇怪，但想着一个弱女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阿九每每夜间都吸收那月光的精华，渐渐的恢复了元气，她知道所有的关键都在赵匡胤的那份执念之上，救流年的关键就在赵匡胤身上，只是她没有办法，她是妖身，虽然可以在那皇城之内自由走动而不现原形，但却无法使用法力。
宋国龙气鼎盛，不容有失，那天正好是流年关入天牢的第五日，黄昏时分，赵普才从宫里回到了府邸，才刚刚走入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赵大人留步！”
那声音很熟悉，但是赵普一下子倒是没有想起是谁，回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身后的女子，红衣似火，那腰上的璎珞都是做工精细，眉眼之处是绝代的风情，一颦一笑都似乎能让人窒息。
可那眉间的一点朱砂，掩映不住她所有的惊艳，那是周宪，还是阿九？
赵普的步子有些踉跄，随之退后了几步，试探的问道：“阿九？”
她发上的步摇纹路的清晰可见，随着她衣衫轻扬间抖动，她嘴角扬起的时候，才像是阿九，“赵大人怎知，我是阿九呢？”
眼中划过狡黠，走上前来离赵普咫尺，收敛起笑容来，扬起头看着赵普，那样子像极了赵匡胤苦苦追求的女子，周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