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獒眯起眼睛说:“乖乖,妙极,是个女娃娃。”转首向流大愚一笑:“流兄你的机会来了。”流大愚板着脸说:“休得取笑。”口中虽如此说话双手却情不自禁正了正帽子整了整衣衫。只见一辆华丽得只有画上才能见到的马车,被四匹白马拉了进来。侠义庄老大李昌清忍不住说:“如此做法,不嫌太张狂了么?”车中人冷冷说:“你管不着。”李昌清也不禁现出怒容沉声喝道:“姑娘可知谁是此庄主人。”哪知车中人怒气比他更大高声叫道:“开门开门……我下去和他说话。”两条跨着车辕的锦衣大汉,自车座下拖出柄碧玉为竿细麻编成的扫帚,首先跃下将车门前扫得干干净净。接着两个容色照人的丫环捧着卷红毡自车厢里出来俯下身子展开红毡。独孤獒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要瞧热闹的模样,流大愚眼睛睁得更大,杨妙真面上虽满是不屑之色,心里不觉晴暗称奇:“这女子好大的气派,又敢对侠义庄主人如此无礼,却不知是何人物?……长得如何模样?”别的犹在其次,这女子长得漂亮不漂亮,才是她最关心的事,也不禁睁大眼睛,向车门望去。
一个满身红如火的三尺童子大笑着从车厢跳了出来,看她模样打扮,似乎是个女孩子,听那笑声,却又不似,只见她身子又肥又胖,双手又白又嫩,满头梳着十几条小辫子,根根冲天而立,身上穿的衣衫是红的,脚上的鞋子也是红的,面上却戴着裂着大嘴的火红鬼面,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眼望去,直似个火孩儿,我知道这是小孩海红。
杨妙真骇了一跳说:“方…方才就是你?”海红嘻嘻笑着说:“我家大小姐还没有出来哩,你等着瞧吧,她可要比你漂亮多了。”杨妙真不想这孩子竟是人小鬼大,一下子就说穿了她心事,红着脸说:“小鬼头,谁管她漂不漂亮?……”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花,淡色衣服的美女海兰俏生生站在红毡上,单看她那窈窕的身子在那淡色的衣衫和鲜红的毛毡相映之下,已显得神采飞扬,体态风流,何况她面容圆润洁白无瑕之美,更是任何话也描叙不出,若非眼见,谁也难信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
杨妙真纵然目中无人,此刻也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暗起嫉忌之心,冷笑着说:“不错,果然漂亮,但纵然美如天仙,也不能对侠义庄主无礼呀?姑娘你到底凭着什么?我倒想听听?”海兰说:“你凭什么想听,不妨先说出来再讲。”神情冷漠,语声冷漠,当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侠义庄老大李昌清沉声说:“杨妙真姑娘说的话,也就是老夫要说的话。”海兰说:“莫非你是生气了不成?”侠义庄老大李昌清面寒如冰,一言不发,哪知海兰却突然娇笑起来,她那冷漠的面色,一有了笑容,立时就变得说不出的甜蜜可爱,纵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再难对她狠得下心肠,发得出脾气。只听她娇笑着伸出只春笋般的纤手,轻划着面颊说:“羞羞羞,这么大年纪,还要跟小孩子发脾气,羞死人了。”满面娇憨,满面顽皮,方才她看来若有二十岁,此刻却已只剩十一、二岁了。众人见她在刹那间便似换了个人,似不禁瞧的呆了,就连侠义庄老大李昌清都呆在地上,呐呐说:“你……你……”平日言语那般从容之人,此刻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海兰笑着说:“李大叔,你莫非不认得我了?侠义庄老大李昌清说:“这……这的确有点眼拙。”海兰说:“年前……你再想想……”侠义庄老大李昌清皱着眉头说:“想不出。”海兰笑着说:“我瞧你老人家真是老糊涂了,几年前一个下雨天…你老人家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到我家来要钱……”侠义庄老大李昌清脱口说:“海兰姑娘……你可是海家的千金?”海兰拍手笑着说:“对了,我就是你老人家,那天见到在大厅吵闹的女孩子……”她娇笑着,走过去,伸出纤手去扯侠义庄老大李昌清的胡子,娇笑着说:“你老人家不要生气了,和你闹着玩的,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想起我来。”
侠义庄老大李昌清闯荡江湖,经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见过不知多少厉害角色,但此刻对这女孩子,却当真是无计可施,方才心中的怒气一转眼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苦笑着说:“唉,唉,日子过的真快,不想侄女竟已婷婷玉立了,令尊可安好么?”海兰笑着说:“近年向他要钱的人,越来越多,他舍不得给,又不能不给,急得头发都白了。”李昌清想到她爹爹的模样,真被她三言两语刻划得入木三分,忍不住微笑着说:“年前老朽为了‘侠义庄’之事,前去向令尊求助,令尊虽然终于慷慨捐了百两白银,但瞧他模样,却委实心痛的很……”海兰娇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哩,你老人家走后,我爹爹还心痛了三天三夜,连饭都吃不下去,酒更舍不得喝了,总是要节省来补助百两白银的损失,害得我们要吃肉,都得躲在厨房里吃……”侠义庄老大李昌清开怀大笑,牵着她的小手,大步入厅。
众人都被海兰的风采所醉,不知不觉随着跟了进去,就连迷宗天罚大师,那般不苟言笑之入,此刻嘴角都有了笑容。独孤獒走在最后,悄悄一拉流大愚衣角说:“瞧这模样,这丫头似乎是大财主海老头子的大女儿海兰。”流大愚说:“必定不错。”独孤獒说:“看来你我合作的机会已到了。”流大愚说:“合作什么?”独孤獒诡笑着说:“以流兄之才貌,再加兄弟略使巧计,何愁不能使这小妞儿拜倒在流兄足下,那时流兄固是财色兼收,教江湖中人人称羡,兄弟我也可跟在流兄身后,占点小便宜。”流大愚面露喜色,但随即皱眉说:“这似乎有些……”独孤獒目光闪动,瞧他神色有些迟疑立刻截口说:“有些什么?莫非流兄自觉才貌还配不上人家,是以不敢妄动?”流大愚轩眉说:“谁说我不敢?”独孤獒展颜一笑着说:“打铁趁热,要动就得快点。”
突听身后一人大骂:“畜牲,两个畜牲。”流大愚,独孤獒两人一惊,齐地转身,只见小孩海红正叉腰站在他两人身后,瞪着眼瞧着他们。独孤獒怒骂:“畜牲,你骂什么?海红说:“你是畜牲。”突然跳起身子,反手一个耳光,动作之快,瞧都瞧不见,只听“吧”的一声,独孤獒左脸着了一掌。以他在江湖威名之盛,竟会被个小孩子一掌刮在脸上,那真是叫别人绝对无法相信的事情。独孤獒惊怒大骂:“小畜牲。”伸开鸟爪般的手掌向前抓去,哪知道眼前红影闪过,火孩子却早已掠入大厅里。流大愚说:“不好,咱们的话被这小鬼听了去。”他转过身就要开溜,独孤獒一把抓着他说:“怕什么?计划既已决定,好歹也要干到底。”流大愚只得被他拖了进去。
海红已站到海兰身边,见独孤獒、流大愚进来,拍掌说:“两个畜牲走进来了。”侠义庄老大李昌清说:“咳,咳,小孩子不得胡说。”海红说:“他两人一搭一档,商量着要骗我家大小姐,好人财两得,你老人家评评,这两人不是畜牲是什么?”侠义庄老大李昌清连连咳嗽,口中虽不说话,但目光已盯在他两人身上,流大愚满面通红,独孤獒却仍是若无其事,洋洋自得。海兰大小姐说:“这两位是谁?”她方才虽是满面笑容,但此刻神色又是冰冰冷冷,转眼间竟似换了个人。杨妙真眼珠子一转抢先说:“一个是‘见义勇为大侠’独孤獒,还有两个别号,一个是‘见钱眼开’,还有个是‘见利忘义’,但后面两个外号,远比前面那个出名得多。”海兰说:“也比前面那个妥切得多。”独孤獒面不改色抱拳说:“姑娘过奖了。”杨妙真“噗哧”一笑说:“独孤兄面皮之厚,当真可称是天下无双,只伯连刀剑都砍不进。”
海兰问:“哼!还有个是谁?”杨妙真说:“还有一位更是大大有名,神剑大侠流大愚。意思是大智若愚,比人都聪明的多。”海兰大小姐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放声娇笑起来,指着流大愚说:“就凭这两人,也想吃天鹅肉么?可笑呀可笑,这种人也配算做江湖七大高手,难为别人怎么会承认的。”她笑得虽然花枝招展说不出的娇媚说不出的动听,但笑声中那份轻蔑之意,让人实在难受。流大愚苍白的面孔,立刻涨得通红。黄五恨声骂无耻败类。密道离魂道长轻蔑不屑一顾,迷宗天罚大师面沉如水,杨妙真轻叹气说道:“早知有这样的角色,我倒真情愿没有被人列入七大高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