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冯负借口出去玩,穿过几条街,跑到一座矮房前,隐隐听到铁匠大喊大叫着什么。
院门没关,冯负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堆放着各种铁器、锤子以及几个锻炉。
离得近了,才听得真切。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成天在外面给老子得罪人也就罢了,今儿竟敢冲撞易姑娘,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不容易,一个寡妇,一把屎一把尿,独自一个把孩子拉扯那么大……”
“姥姥个羊屎蛋子,谁让她要撞到我?活该!”
“还敢顶嘴,老子打死你个小王八蛋!”接着便听到哭叫声和铁匠的喝骂声。
门外的冯负愣了半晌,姥姥个羊屎蛋子,是牌九儿的口头禅,骤然在这里听到,顿觉亲切无比。
突然间冯负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激动地双手直抖,铁匠姓江,牌九儿名叫江豹,莫不是说……
当下敲了敲门,叫道:“江伯伯,江伯伯。”
江铁匠开了门,愣了愣,问道:“娃娃,你是?”
他只是听街坊邻居说过遗飘飘的事迹,因隔了几条街,从没见过他娘儿俩。
“江伯伯,我叫冯负,来找小江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不远处那个趴在板凳上,露出半个屁股的孩子。
果然,那孩子听了他的话,一窜而起,一溜小跑到门口,上下打量冯负一番,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冯负。”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牌九儿的人?”
冯负闻言大喜,果然是牌九儿,忙道:“当然认识,他是我兄弟!”
牌九儿激动地大叫两声,一把抱住了冯负,大哭起来。
铁匠看得一头雾水,这俩孩子乌七八糟地胡说些什么。
“你这兔崽子,赶紧给我闪一边儿去,可别吓到人家!”铁匠揪住儿子的耳朵大声道。
牌九儿只想赶紧和冯负相认,恳求道:“爹,以后我听你话,不再骂人了,你让我出去玩会,行不行?”
铁匠不理会他,问冯负道:“娃娃,你是谁家的?”
冯负道:“我娘叫易浮!”
因为遗姓是北遗国的国姓,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十二年前遗飘飘带他来到这里时,便改了名。
“啊,原来你就是易姑娘的孩儿,那个,回去代我跟你娘赔个罪,就说是我铁匠管教不严,请她不要往心里去,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儿,尽管来找我。”
“好的,伯伯,我记住了。”
两人手拉手出了铁铺,一口气不带喘的,直奔到河边。
牌九儿再忍不住,紧紧抱住冯负,哽咽道:“终于见到亲人了……”
冯负虽然也很兴奋,但他被牌九儿箍得太紧,将他一把推开,骂道:“老子不喜欢男人,滚犊子!”
牌九儿笑道:“哈哈,冯哥,我太高兴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能见到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姥姥个羊屎蛋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跐溜一下,就蹦到了这个鬼地方,还是小孩儿的身体,啊,奶奶个熊,冯哥,怎么办?我想回去,我想打牌、搓麻将、玩女人……啊啊啊……”
“先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冯负将紫玉环项链拽下脖子。
借着月光,牌九儿打量了半天,惊叫道:“啊,这是妖精常用的那面镜子,怎么变小了?难道说,是它带我们来的这儿?”
“嗯,我是这么猜测的,记不记得,宇文刻朝我开枪,结果打中了这面镜子,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
“那这要怎么用,才能回去?”
“现在它没动静,我也想不通,只能静静地等了。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强,话说回来,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啊,连我妈都敢骂?”
牌九儿笑道:“嘿嘿,我要是早知道,那是万万不能,冯哥,您放心,明一早我就登门请罪!”
“这还差不多。”
牌九儿闭上眼,放出自己的胎印,是个“豹”字,说道:“冯哥,我还是叫江豹,你的哩?让兄弟看看!”
冯负凝神静气,额头现出一个大字“字”,牌九儿道:“那这么说,你叫冯字咯?”
冯负道:“不是,我还叫冯负,只不过,是胜负的负。”
牌九儿仿佛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叫一声:“冯哥!”
冯负被他吓了一跳,给了他一个暴栗,骂道:“咋咋呼呼,吓死老子了!”
牌九儿道:“你在这儿,我在这儿,那会不会沈三爷、刀疤、阳仔他们,包括秋芍还有宇文刻那狗杂种,都在这片痕域大陆?”
冯负听到秋芍和宇文刻的名字,目光骤然一凝,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淡淡地道:“是哦,如此说来,宇文刻也还没死,这倒有趣了,地球上怕连累兄弟们坐牢而不敢杀人,到了这儿,哼哼,血债,还须血来偿!”
对妖精的死,冯负始终难以释怀,毕竟,那天本该去赴秋芍约的人,是他。
牌九儿看出冯负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冯哥,别太难过了,知道你在这里,兄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等咱们检测出了属命,好好修炼水力,集齐所有弟兄,等遇到宇文刻那王八犊孙,奶奶个羊屎蛋子,干死他!”
是的,在痕域大陆,水力是实力的象征,要想脱颖而出,成为强者,只有不断地巩固和修炼水力。水力共有七个境界,分别为泉境、溪境、湖境、瀑境,河境、江境和海境。
每个孩子只有在十二岁检测出了属命之后,才能进入当地的属校,学习水力修炼的法门。把身体比作一个容器的话,修炼出的水力从足部开始,逐渐上涨,当水力漫过头顶、灌满胎印,才算真正地入门,踏入泉境。
异域他乡,遇到江豹,让冯负知道,这片土地上,不仅有他其他最好的兄弟,还有他痛恨着的仇敌,当然,也有那个背叛了他两次的女人。
仿佛一下子在茫茫黑夜里看到星光似的,冯负找到了方向,没别的,就是实力!就是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的娘亲遗飘飘,强到能亲手杀掉宇文刻、为妖精报仇,强到让那个女人后悔当初的背叛。
第二天一大早,江豹就来了,裸着上身,背上缠着一捆树条,见到遗飘飘,扑地一跪,叫道:“干娘呐,我错啦,我不该冒犯您,乞求干娘饶恕!”
遗飘飘忙去扶他,江豹大声道:“干娘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遗飘飘道:“好好好,原谅你原谅你,快起来!”
江豹这才爬了起来,喜道:“谢谢干娘!”
遗飘飘问:“你怎么叫我干娘?”
江豹笑嘻嘻地道:“冯负是我大哥,您自然就是我娘,干娘在上,请受儿子三拜。”当即又跪倒在地,“噔噔噔”连磕了三个响头。
遗飘飘受宠若惊,昨天不小心撞到这小子,他还对着自己破口大骂,怎么仅仅过了一夜,跟变了个人似的,想着从灶房拿出一些点心招待。
江豹见冯负不在,问起来时,原来冯负每天早晨都要到附近的山林拣拾些干柴,闲坐了一会子,就回家了。
早饭时,冯负回来,将柴扔到灶房,捏起一个馒头就要吃,遗飘飘把他拉到一旁,嗔怪道:“负儿,你老实跟我说,昨晚你是不是去找人家江豹了?”
冯负道:“我没找事,就是叫他出去玩了一会,怎么了,娘亲?”
遗飘飘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冯负哈哈笑道:“没事的娘,他就那副德行,不管他了,快吃饭吧!”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属命检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