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着苏酥一句又一句的叮嘱,冯负眼圈有些泛红,喉头哽咽道:“老师能……再为我做顿好吃的吗?”
苏酥望着冯负期盼的眼神,重重地嗯了一声,起身去了隔壁。冯负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师哥!”
冯负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出神时,苏小小突然出现在门口,对于这个有些亲昵的称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小小,你……是在叫我?”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姑姑现在是我师父啦。”
原来冯负在极短时间内成为属师,外人认为苏酥教导有方,苏小小作为她的侄女,虽然没冯负那么变态,但十三岁的属师,潜力依然不可小觑。这么好的苗子,当然得特殊对待。
冯负闭关后,在下学期的期终探讨大会上,一个老师提出让苏酥收她为徒,这个建议一经提出,在场老师主任无不赞成,最终全票通过。
虽然苏小小比冯负大上一岁,但按照辈分,确实应叫冯负一声师哥。
冯负听了原委,恍然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嘻嘻,挺好。”
“师哥,姑姑和你谈得怎么样?你,去吗?”苏小小试探地问道。
“虽然那个老头让我看着很不顺眼,但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吧!”说完冯负抱头仰躺到床上。
“话说回来,你这个丫头真是傻唉,好端端的等我干什么?”
苏小小歪着俏脸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个牵强的理由:“我怕没师哥在,会被公孙独我那家伙欺负啊!”
冯负当然不信她的话,哈哈大笑了几声,望着天花板道:“前面的路,究竟会是怎样的,说实在的,面对未知的旅程,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呢!”
晚饭很丰盛,看着桌上放了整整十盘的菜,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冯负禁不住咽了几口唾沫,筷子在桌上点了几点,着急道:“老师,可以开始了不?”
“这是我会的所有拿手菜了,最后一晚,就让你俩吃个够!开动吧!”苏酥解下围裙,看了眼急不可耐的冯负和同样舔着嘴唇的苏小小,带着宠溺地口气道。
风卷残云。
冯负直吃得靠在椅子上,半点动弹不得,才肯放下筷子,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发出沉闷的音响,有些伤神道:“真不知道下次再吃到老师做的菜,会是什么时候?”
苏小小也有些被撑到,听了这话,沉闷不语,不大一会,落下泪来。她所以不愿先走,一方面是不想自己孤零零的,另一方面,就是舍不得姑姑啊!
正在刷碗的苏酥顿了顿,在她心里,早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想到这一去,再见无期,她又何尝好受得了。
不过苏酥好歹是三十多岁的大人,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消极,当下压制下不好的情绪,笑道:“瞧瞧你们俩,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这样吗?短暂的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不是吗?”
“嗯嗯,老师,我们这就去收拾行李。”
冯负像个孕妇一般端着肚皮打开了厨房的门,一阵冷风迎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哇哦。”
“姑姑,快来看啊,好美的雪!”
苏酥放下手中的活,和两个小家伙站在走廊,望着漫天的雪花飞舞,像一只只灵动的精灵,一下子出了神。
室内的烛火因为北风从门口溜进的缘故,明明灭灭地晃动,洒在三人的背影上,显得异常温馨。
……
次日清晨,天空仍飘着小雪,天地早银装素裹。
“苏校长,我需要你的解释!”
海泓微微佝偻着背,阴沉着脸,紧皱眉头,站立在校门口,胡子上沾染的不少雪花,随着他大声说话,口中喷出热气,变成了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如果这是他最终的选择,那我也无话可说……”
苏酥一声红袍,就像雪地里开得一株芙蓉花。
“你就是这个态度吗?这一年来,帝国往红沙镇拨了多少款项,为了什么?现在人说没有就没有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在海泓连珠炮般的轰问下,苏酥沉默,良久,她抬起头,秋水般的美眸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他是我的徒弟,我尊重他的选择!请大人转告贵属府,如果帝国方面降下什么罪责,苏酥愿意一力承担。”
苏小小低着头立在雪地里,眼前迷上了一团雾气,暗道:“最终还是剩我一个吗?”
“好一个承担,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吗?整个痕域,这样的天才,可以说仅此一个。如果不能掌控他的行踪,万一他跑到北遗或是东西两国,数十年后,一旦哪天开战,说不定会与我南柯为敌啊!”
“阁下,我敬重您是属命界的老人,所以对您礼执三分,但还请不要污蔑我的徒弟!”苏酥眼中陡然射出寒芒。
“哼,怎么着,女娃子还想跟我动手?就凭你这溪境后期的……”
话未说完,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说老头,大清早的瞎吵吵什么,想让老子跟你走,就对我师父客气点!”
“师哥!”苏小小眼前一亮,迅速抬起了头。
一片白茫茫的雪幕里,逐渐走出一个黑衫少年,肩扛铁锹,一手插在裤兜,另一手搭在锹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粗密的眉毛像两把玄铁重剑,英气逼人。
海泓看到冯负失而复得,激动地搓了搓干枯的手。
苏酥上前几步,嗔怪道:“去哪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
“答应了人家的事,怎么能出尔反尔?尤其是对老师您的承诺。”冯负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黯然,低声道:“我回了趟白河村。”
苏酥顿时恍然,是啊,马上要出远门了,跟死去的母亲说一声、在坟头上填些土,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反倒是自己,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替他考虑到这点,怎么能再去怪他什么呢。
冯负扔掉铁锹,扛起自己的包袱,同时把苏小小的包袱也夺了过来背在肩上,说道:“老师,我们走啦,您保重!”
苏酥点了点头,海泓带头往北行去,两人再次不舍地看了苏酥一眼,迅速跟上。
走出没几步,苏酥叫道:“冯负,替我照顾好小小!”
冯负没有转身,向后挥了挥手,大声道:“知道啦!”
苏酥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雪地里脚印散乱,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这时冯负突然回过头,笑着向她挥手,她生怕被他看到,忙不迭地来擦。
隔得远了,苏酥要是不擦冯负还看不出来,当下一愣,老师,从来没流过半滴眼泪啊!
鬼使神差的,冯负拼命地奔回,有如一阵疾风,到了苏酥面前,一把将她拥住,狠狠嗅了一下她身上散发而出的香气,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师,我会做出成绩来的!”
苏酥还没反应过来,冯负早已离了她身,逃也似的跟上苏小小的脚步,还朝自己吐舌头扮鬼脸。
“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