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阖的双目在意识的驱使下,朦朦胧胧的挣扎开来。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接而视野里呈现的景象也是一一映入天佑的眼帘。
颜色略显深谙的木头以某种规律相互堆叠着,组成屋顶的轮廓。那一张由诸多兽皮缝合成的宽大毛皮则与屋顶紧密贴合着。他想,或许正因为有着这么一张兽皮存在,所以堆积在外的茅草才能有效的遮挡住凛冽的风雪吧。
尝试着令身体动作,可没料到这具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身体竟隐隐作痛。
到底怎么了啊我?
心中抱怨似的嘀喃了句。天佑便用组织里传来酸痛的双手支撑着,将身体从柔软的床铺中坐起。
四下环顾了几秒,这地方并不陌生。正是当时自己泡在浴桶里的那个房间。
下意识的想了一会昨晚的事,脑部就传来一阵类似钢锥打孔时的那种疼痛。
咯吱。
房门不知被谁推开来了,可是房门的彼端并没有任何人出现。兴许是被风推开的吧。天佑心中这般想着。这里的风和雪,他可是亲自领略过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透过门框和窗户涌进了屋内。几分钟之前,天佑就已经不再去想昨晚的事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头一直在隐隐作痛。只要一想事情,就疼的特别厉害,不去想,又好像没事。
随着头部的疼痛沉寂,天佑决定去问问窦倖彤这个女人。他只记的自己随着窦倖彤穿过了人群,还知晓了村民们像看待瘟神一样、另眼看待着自己,避而远之。之后的事想不起来了,但可不代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当时的天很暗,想必已经很晚了。可在这么晚的时辰,村里响起了九声钟鸣,并且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宽阔地方聚集了上百号人。他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天佑摆动着酸痛的身子,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临近门口。数道黑黢的剪影随着明亮的光线射入木头搭建的屋内。
难道是谁站在门口等我?
心中这般猜忌道。
明人不做暗事。他不信那些古怪的村民会对自己怎么样。
天佑原地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劲儿,一脚迈出了房门。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
深邃的眼瞳,死死凝望着屹立在眼前的修长物体。
十、二十、三十……五十……七十、九十……整整九十个啊!!
本就显得不怎么宽阔的庭院,竟被九十个模样相差无几的稻草人给列满了。
不、不对。要说是稻草人,更不如说是九十个乱七八糟的人偶。
这些人偶身上的稻草并不多,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其实人偶的结构大部分都是来源于雪。或许是这里的民风关系,他们的稻草人比较之外界的稻草人更要叫人厌恶和恶心。
人偶的头顶,被许多种类难以辨明的发毛掺杂着。或许是在制作的过程中,为了能使毛发更好的保存,所以在毛发上还覆盖着少量的雪。这些毛发要说是人类的头发,倒不如说是某些动物的体毛更为妥切。因为没有像人类发丝那样的乌黑修长,仅仅是粗短的亚麻色和黑棕色占多。
属于人偶的脸上,制作者也没有像制作雪人时用蔬菜充当五官。而是用沾染着猩红液体的黑色珠子当做眼睛,镶嵌在那层不是很厚的冰雪里。放眼望去,绝大多数的人偶眼睛处,除了两颗黑色的珠子外,还能见到少许与雪融杂的粘稠液膜。
往下,则是种类繁多的动物的鼻子。天佑不清楚这些村民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去猎杀山里的动物,竟活生生的割下了它们的鼻子当做了人偶的鼻子。
接着是嘴巴。长的、尖的、窄的、宽大的……等等、都有。其中最容易分辨的还是鸟类的喙,同时也是应用最多的。
村子里没有布匹,所以人偶身上披着当做衣服的,则是质料与天佑身上所穿相同的——野兽的皮毛。
况且似是刻意这么做般,把毛绒绒的皮毛反向包裹着人偶。令从活生生野兽身上扒下的里皮翻向外边。与皮共存的血液,仿佛野兽的悲悯「嘀嗒嘀嗒」的掉落在了苍白的雪地上。丝丝白色的雾气随着血珠与雪的融合,徐徐升向天际。
由此可见,这些披裹在人偶身上的皮毛都是新鲜的、都是刚刚才从野兽身上脱扒下来的。
身体两边,横连着一根细长的棍子。棍子的两端本是被刻意削的尖锐锋利,可现在,却是直插着动物的前肢。肢体的缺口处,仍有血液凝聚成一颗颗极小的珠子滴落。
与先前一样,这些动物的肢体种类依旧繁多。大概就是把那九十只动物一齐猎杀,然后刨了它们的眼、割了它们的鼻、挖了它们的嘴、扒了它们的皮、斩了它们的肢。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做眼前这九十个被血液侵染的人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做给这名不速之客而刻意为之的。
天佑苦笑着,一屁股坐在了原地。他明白了!明白了昨晚自己一直感觉怪怪的那个地方,怎么到处散落着稻草。原来昨晚那些蹲在雪地上、三四成堆忙活着的村民,就是为了做这些人偶,就是为了将做好的人偶摆在他这外来人的眼前。
天已经放晴,不再有令人为之寒冷的雪,不再有令人叫之哆嗦的风,亦不再有不得不促使人将双手遮挡在眼前的寒水冰雹了。
可,仅剩下的,亦是先前不曾存在过的,叫人望之心寒的画面。
血液渲染了庭院,同时也浸染了天佑的心。
如果说他是变态的话,那么眼下这些将野兽肢体分解的村民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景物,天佑总算相信「人外有人」这句话。如果说他的到来会给这个村子带来什么灾难的话,那么倒不如说是村民们自己一厢情愿的将借口搪塞给他人的一个措辞罢了。
如果说人类猎杀动物是为了生存,那么他——方天佑所扼杀的人,只是替天行道?
血腥味浓重的弥漫在空气中,不过他并不反感。或者说比较起那满口胡诌的人类气味,要更为的纯净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