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些都是什么啊!!
刚刚转过头的窦倖彤,忽然意识到方才眼角的余光似乎有扫掠过什么东西。
于是心中带着这份疑惑,将本来欲准备闭合上的眼眸、聚焦在了走廊的前方——门庭。
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就是将一双瞪的老大、双目之中充斥着浓重不解的眼神,落在了那一片极有秩序排列的人偶上。
温热的血液逐渐褪往冰凉,现在瞧去、已没了先前方天佑察觉时兀自尚存的热量。
然而不同的地方,也并非只有血液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冷淡这点。
恰巧也与方才不同的是,现如今的这些人偶,已没有了方才那般恶心。取而代之的,则是叫人看了身子都会不自觉的滋生起鸡皮疙瘩来。
雪、稻草、动物的毛发、动物的三官、动物的肢体……
这些都在高空中遥挂着的炎君的照看之下,变得与以往的不同了。
即使炎君已无灼热可言,但所谓的地热结合着微不足道的炎君力量,已经具备了溶解雪的能量。
覆盖着毛发的雪,渐渐消失了踪迹,遗留下的却是能将这些黑棕毛发浸湿、并且牢牢巴结着人偶顶部的雪水。
黔色的眼珠,死死的镶嵌在因少许冰雪的溶解而变得比以往硬实的雪层中。兴许是地心引力的作用,将原本黏染在眼珠子上的血液引导,一点一点的顺着圆鼓的眼球流淌在了雪层上,并藉由雪的密度,从而吸收了这些血液。
奇形怪状的鼻子根部,也就是鼻子断层与雪的接触面之间,也同样流淌着陷入雪中的血液。
除此之外,还有形状不一的动物的嘴、动物的肢体。
即使这些人偶不具备着五官,可是人人口中所说的七窍流血,竟在少数化下于这些由动物残缺的肉体组成的人偶上重现了!!
一张张面部染血的人偶、一条条被血液的鲜艳夺走原有色彩的肢体,一一灼烧着窦悻彤的视网膜。
兴许是老天对她残酷了些,竟在新的一天开始,便有这种煞风景的画面深深植入了大脑中枢。
偏瘦小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缩,做着蜷缩的举动。不知是不是错觉,窦倖彤感到方才有一股冷风,从后背、透过了厚重的兽衣,袭上了嫩滑的背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不敢相信、疑惑、质疑、否决的语气。
窦倖彤的异常举止,也是惊动了一旁再次陷入沉思的天佑。
他就奇了怪了,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怎么满口胡言,还撞邪了似的、一个劲的否认。
寒气中,深邃的瞳孔、厌恶的盯着身旁的女性。
见她一脸苍白的脸色,望着门庭的这些人偶阵阵惊惧,当下他也是把目光移动了去。
人偶的状况有些改变,至少不是自己先前所见到的的那副模样。算是出乎意料了,但也在意料之中。本以为这女人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没想到却是那些村民们用来恐吓自己的人偶罢了。
天佑的心中这般想到的同时,脑中忽然闪过窦倖彤的咕囔。旋即又不得不自忖起来。
对于没事先与隐居的村子打过招呼,而唐突到来的自己,天佑觉着村民对自己抱着另眼看待的立场是没有错。
就算拿这些浑身上下浸染着鲜红血迹的人偶用来恐吓自己,想让自己早日离开村子,这一点村民他们也没做错。
然而窦倖彤这女人口中提到的「不可能的,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语句中的那种事情到底所指的是什么,他没有搞懂。
总不可能是「他们怎么这么傻,赶走一个人,也用不到这么多人偶啊」之类的意思吧。想到这,天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下一秒,也就是天佑刚收敛自嘲的笑容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衣摆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扯动着。
垂低下头,发现正是窦倖彤的小手在轻微拉扯。不仅如此,她的小手还在天佑肉眼可见下,不停的颤抖着。
当天佑的目光重新聚焦后,属于窦倖彤面孔的脸蛋,赫然映入了眼帘。
她的唇瓣轻轻颤动着,苍白的脸颊淹没了之前的红晕。就连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也都格外凝缩着,像是惧怕着什么。
“喂喂,你别这样,倒是说句话、或者解释下也成啊?”
天佑几分无情,几分厌烦的口吻朝着身旁的女性抱怨。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
窦倖彤则有些精神失常般的抓狂。她避开了天佑的目光,双手牢牢抱住脑袋,想要起身离开这里。
敷衍的话语刺激着天佑的耳膜,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想现在的自己大概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吧。
可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做。要问什么……
——只因为她哭了!
早已干涸的泪水,竟在不知不觉间又重新挂上了窦倖彤的泪痕。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因为这一次,她没有忍耐。任凭眼泪,大量大量的、不断从眼眶中肆虐而出,浸湿着兽衣的干燥毛皮。
他一把抱住了她。
就在她准备起身站离坐着的走廊时,一股不大的力量,突然拥来。
紧接着,便是察觉到了硬实的胸膛,和一颗能让人感到踏实的心。
“臭女人!你要是不好好说清楚,可别想走。”
他可算豁出去了。更准确的说,就连天佑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属于自己的身体,却是不受主人控制的去搂抱山里的丫头。要说口头上说的话只是天佑找的一个借口,那也何尝不是一个有利的借口呢?
“呜呜呜……”
窦倖彤没有说话,而是当靠在了方天佑的胸膛后,更加竭力的哭泣着。
仿佛门庭排列着的九十尊人偶,对于她来说,就好比见了来自地狱的九十位面目全非的宰人恶鬼。
两只小手不停的捶打在天佑的胸口,他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来的气力,竟敲的他胸口隐隐作痛。
窦倖彤的脑中,不断闪烁着那九十尊人偶的模样。即使每尊人偶的样子都相差无异,可是这些浑身染血的人偶、在村里可是有着另一番含义。
阿爸的失踪,昨晚发生的那件事,以及现如今门庭摆立着的人偶……无一不提醒着倖彤,她的决定,很有可能已经真正的威胁到了整个村子的存亡。
“呜呜呜……唔唔……”
柔软与柔软之间,令她的哭泣停止了,令他的心平静了。
他和她四目相对,一时间忘却了外界的一切、忘却了村子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门庭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