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帝急于召公主进宫,那么习惯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內侍必定不是这个态度,换句话说叫事情越急越重要,那么內侍的态度就越好。
而且这个內侍压根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半老徐娘其实也是出自皇宫,对于皇宫内这些內侍心态行径到底有什么猫腻熟知于心。
元妈道:“还是请大人多通融为好!”她这是再试一试,看看內侍是不是上钩。
內侍头也不抬:“皇帝有命,小的怎敢不遵守?公主现在不立即动身,小的只怕性命不保!”
元妈还未开口,小姐悠悠道:“你这是要逼我进宫么?”
內侍仍是弓着身子:“不敢,但皇帝的命令确实是这么说的!公主若是不进宫,那就要取我项上人头,请公主体恤下人罢!”
老齐怒道:“你说来说去,都是在逼迫我家小姐进宫,难道这也是下人的奴仆之道吗?”
內侍对于元妈还给点面子,对于老齐就没这么客气了,见他只是穿着阔气,却没有官品服饰,登起轻蔑之心。
“阁下何人,难道也能代表公主的意愿吗?”
这话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将公主和老齐这些下人的脸一起打了。老齐涨红了脸,踏上一步:“你——”
內侍冷笑一声:“我怎样?”两眼一翻竟然精光逼人,显见得是位练家子,还是个高手,只是他刚才装的太深,连元妈也给瞒过了。
小姐淡淡地道:“你回去罢,几年前我就说过,宫中那种地方我是一步也不想去的,你就这么回复皇帝好啦,要是他要杀你的头,就让他来杀我的头好了!”
皇帝的命令、內侍和下人的冲突,她竟然都像是没见到,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似乎风一吹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吹得从未来过。
內侍竟然也是恢复了卑微的模样,仍是弓着身子说道:“其实皇帝派我来的时候,还有附带的口谕!”
公主冷笑一声:“是要你杀了我还是要你将我抓进宫去?”
內侍“嘿嘿”干笑两声,却也并不搭腔,这意思其实很明显了:你不去我就动手!
“嚓嚓叮当”连声,护送小姐的八个随从抽出兵刃,只待小姐一声令下便直接出手拿下此人。但这般动静內侍恰似没听到,只是又干笑了几声。
桑星在车底下已感觉到不对,他只能看到这个內侍的下半身,虽然感觉不到什么气场,但是他站立的姿势却分明是高手无疑!难怪此人作为一个內侍,居然一点也不怕这八个如狼似虎的王府随从!
他正要出声示警,却又顾忌自己现在是“贼”的身份,此时跳出去只会适得其反,只得生生忍耐住了。
元妈忽然哼了一声:“我本是宫中出来服侍小姐的,所以宫中多少还有点熟悉,只是大人有点面生,莫非是最近才进宫服侍皇帝的吗?”
她这话可是有点水平了,若是此人承认是最近才进宫的,那么就等于是在顺着她的话头说;但若是说自己是早就进宫的,那么元妈本是宫中出来的,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无论內侍怎么说,只要是心中有鬼,便难免露出马脚。何况她先声夺人在前头,却让他心中没底说谎都没办法说。
內侍尴尬地笑笑:“你一定是宫中的大红人,怎么会认识我这等小角色?”
元妈疑心更重,冷笑一声:“小角色?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是小角色来跑腿,大人一定不简单吧?”
內侍两眼一翻:“你什么意思?胆敢对皇帝不敬?”
元妈寸步不让,反正她与皇帝之间存在一个约定,也不怕他真的降下罪来。冷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小姐今日远行方回身体极度疲累,还请皇帝原宥!”
內侍脸色一变,“嘿嘿”干笑几声,道:“好极!好极!听人说过公主身边有个老母鸡样的元妈,想必就是你了!不过皇帝今日下的是死命令,你想扛也扛不住的,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
元妈道:“是吗……”
一语未毕,一个王府门禁急冲冲奔过来:“禀告小姐,门口又有一个宫内来人,说是求见小姐!不过……不过他现在正大发雷霆,说……说……”
小姐一听,今天真够热闹的,一到家,皇宫就来人了,而且还连续来了俩!这两人也奇怪,一个死缠烂打地要将水磨工夫做到底,一个还没进门就给人一个下马威。皇帝身边几时有了这般如戏子般的內侍了?
元妈一皱眉:“他说什么?”众人侧耳细听,果然能听见门口那边隐隐传过来吵闹声,只是庭院深深,又有照壁等挡着,说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
门禁看着內侍不敢说,小姐道:“但说无妨,这位大人也是宫内的,他们是一家人不会责怪你的。”
內侍只有干笑,只是笑的已经有些勉强:“你们听他胡说八道,那里有人在叫喊?”
果然大家再竖起耳朵听,却听不到任何声响了。众人都是一愣,心说这门禁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时此地说谎,但是怎么说没声音就没声音了呢?
只有桑星从小久居野地,练得一双耳目远超常人数倍,虽然比不上登仙阁的庚天,却也比修炼了百十年的人要强上不少。
而且场上的人注意力都在內侍身上,而他却兼听四方,是以他听见了那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阻断的奇怪声音,还有其他几个人惊恐却被压抑在喉咙里的呼救声!
再傻的人也知道,他们一定是遭遇毒手了!,没有谁这么巧会出现在一个王爷府的门前杀人,只能是內侍带过来的帮手!
桑星不禁为小姐担心起来,这人明显就是来对她不利的,要是坚持不住主张跟他走了,后果就是用脚后跟也想得到。
就在一顿饭之前他还在想偷入王府之后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却不自禁地为小姐担忧,这种变化让他都感到莫名其妙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