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昨晚手术从医院里回来,已经很晚了。
但是没有见到弟弟泰成就一直不肯睡觉,而是撒着娇让阿爸带自己去陪着弟弟。
但是阿爸说:“泰旻做了手术太累了,所以现在还在睡觉,泰成乖,不要担心,弟弟等过两天就会醒过来的。”
但是阿爸说:“泰成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在弟弟睡觉的时候去打扰弟弟的对不对?”
但是阿爸说:“泰成要是在家里乖乖地等弟弟回家,阿爸星期六就带你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不好——泰成心里想着。
但是泰成又想起来泰旻曾经说过:要乖乖的,让阿爸喜欢。
‘是的,要让阿爸喜欢——这样阿爸就不会和爸爸一样不要自己了。’泰成的眼神黯淡一瞬,又勉强扯出一个“会乖乖”的笑脸。
但小哥哥其实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样,在泰旻看来是该玩玩该睡睡、全然一幅小屁孩儿没心没肺的天真样子。
其实他小小年纪也有着自己的心事——他害怕。
哭着闹着但还是被父母送走的记忆,就像是一个烙印一样存在在小哥哥的内心深处,时不时还依旧会阵痛,刺激他午夜惊醒,梦魇绕夜。
‘要是自己乖乖的听话,那样阿爸就不会也不要自己了。’——这个念头其实一直存在小哥哥的脑海,尤其当自己和弟弟遇刺的时候,那种要被抛弃的感觉尤其明确、沉重的时候。
于是小哥哥展露乖巧的笑容。
“好的,阿爸。”
泰成抿着嘴唇,小男子汉的模样点着头,乖乖巧巧地答应着:“泰成是个好孩子,泰成不会打扰弟弟睡觉休息的!”
“阿爸不会骗泰成的。”
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房间睡觉的泰成,没有捕捉到大人脸上那一瞬间的难受。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身边的亲故们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为什么没有看见泰旻呢?为什么泰旻还不醒过来呢?
上学上课的时候,老师们也会在喊人回答问题的时候偶尔脱口而出:“洪泰旻xi”。
而这个时候泰成只能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泰旻只是睡个觉而已,泰旻很快就会回家了的。”
忍住思念、要去看弟弟的念头。
而终于又一次晚饭的时候阿爸和哦妈大吵了一架——
“做什么?!泰旻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放弃、要为难这两个孩子么?!啊!”
“什么泰旻这样了?!什么泰旻这样了你说啊?!我哪里为难他们了?你说啊!只是不同意把泰成送到泰均的补习班而已,你就这样对我发脾气,我有什么错,啊?!我可是你的夫人!”
(韩国的补习机构统统简称为“补习班”,他们没有称呼补习机构名字的习惯,不是我们这边一样说“小新星英语”:哎呀,这个不是广告,只是一个例子而已,顺便水个字,我真聪明,这么一解释又多水了俩字。)
“泰均的那个补习班是目前全首尔最好的补习班!不送去那里,难不成我洪挺秀的儿子难道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读书么?!”
“我不管!你把这两个孩子送去延僖我都忍了,怎么可以再把他们送到孩子们的补习班去?!”
“为什么不可以!泰成也是我的孩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把他送去孩子们的补习班,不是让别人看不起我们泰均泰萝?不可以!一个连私生子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的野种……”
“放屁!!混账东西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说这么多,你不过还是接受不了两个孩子而已!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真的当我是傻瓜么?!你真的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可以瞒过我么?!!!”
“我做了什么了?!我做了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要是我做的话我自己怎么可能受伤?!而且要不是那时候我挡了一枪的话,那个孩子现在怎么可能只是受伤昏迷而已?!”
……
‘受伤昏迷’?
后来的话泰成一个也听不进去了,本来阿爸哦妈吵起来他和哥哥姐姐都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战战兢兢坐在饭桌边的,但这个词一出来,泰成立刻抬起了头看向正脸红脖子粗的阿爸——
“阿爸,wuli泰旻怎么了?”
小孩子声音不大,但却像是在大火里突然浇了一盆冷水,巨大压力下爆发的争吵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洪父之前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的手掌举在半空中,僵硬了。
而没人发现申女士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与脸上得逞的诡笑,申女士看似冲动地继续演着自己引导而来的‘好戏’:“哼!你弟弟他还不就是……”
“住嘴!!!!”
不等申女士说完,洪父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她的话。
‘果然’,申女士装作被吓到一样讪讪闭嘴,然而心里却在笑。
洪父压住所有人的话之后,深呼吸收敛自己的怒火,勉强摆出慈和的笑容来慢慢来到泰成身边,他蹲下来,双手搭在小哥哥的肩膀上,看着自己二儿子脸上担忧、害怕、疑惑、甚至还挂着淡淡泪痕的天真小脸儿,洪父强制压下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心里有些愧疚,他缓声安慰道:“阿爸和哦妈吓到wuli泰成了吗?wuli泰成不要害怕,阿爸和哦妈不会伤害wuli泰成的,啊。”
“泰旻没怎么呀,泰旻只是之前伤到了,做了手术好累好累,所以要留在医院里让医生照顾呀。”
“wuli泰成不是也做了手术么?泰旻也是,没事的,啊。过两天弟弟就可以回家了。”
洪父哄着泰成,温柔地拍着泰成的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二儿子抱在怀里安慰着。
而申女士就站在一边看着这“父子温情”的一幕,神情晦涩不明,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狠厉。
“阿爸,我想泰旻了。”泰成在洪父的安慰下渐渐将害怕的心平静下来,他从洪父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阿爸的眼睛,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要去看泰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