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师，你说，把上古凶谷变成镜世阁的基地……真的好吗？”天灵抖了抖她的披风，好为刑师遮风。没办法，刑师死活不让天灵抱着她飞，只能拽着披风了。
“怎么不行？”刑师表情很冷漠，毕竟她现在算是被吊着的，“其实不在上古凶谷也可以，在凶谷深处，据说有一处很神秘的地界，那个地方作为镜世阁基础最好了。只不过在上古凶谷和那地界之间还有一处巨峰山，若擎天之峰，所以还要借助你的力量。”
天灵咂咂嘴，好好好，你长的好看你说什么都对。不过她才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呢。
到了上古凶谷，这里满地的凶兽，看见了景文却似鸟雀散去。
“你的威望还挺高的。”天灵扫视了一眼飞快逃走的野兽，似是感叹的说了一句。又怕刑师在空中支持不住，便缓缓降落。
她举目看向那巨峰之山，喃喃自语：“那上面有好多鸟……哇，这些鸟长得奇怪，长着人脸和人手，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怖。”
高可插云的冰冷山峰，如被刀劈似的笔直，覆盖着皑皑白雪，缠绕着雷电轰鸣。一群形容可怖人脸人手的怪鸟，嘶鸣着，萦绕着飞翔，看上去确实很可怕。
“如果景文在也就好了，她在帝阙，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的。”天灵喃喃道。
独自一人到美丽的地方，心想要是你在也就好了。
天灵见识过这世间很多不为人知的美妙景观，然而，不管是在怎么壮观，仍然只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顶峰，品尝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孤独……正这样想着，天灵忽然浑身一凛，她扭头看向刑师。
似乎……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刑师，陪着自己，自己，再也不是独自一个人了……她们并肩站着，像是寒风中的孤蕊，是冷冽中相互取暖的小兽，彼此温暖着孤独的心……这世间，或许也只有刑师，能陪自己笑对这世间一切，和自己并肩而立，分享这胜利的曙光和背后的艰难。
她要的真的不多，或许只是有一个能够与自己比肩站在天下之巅的人，能够和自己一起欣赏江山如画，让自己……不再寂寞的人而已。
“还是你的眼睛管用。”刑师闷闷的说了一声，就好像没听见天灵说了什么似的，“有你在，或许我们能到那巨擎之山的上面去。”
“嗯，有我在。”天灵拍了拍刑师的肩，“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天灵从来不会撒谎，也从来不会违背承诺。”
“……”刑师抬头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天灵，心中有几分恍惚。天灵是如庭，而刚刚，她又叫了景文的名字……
天灵飞翔的速度很快，刑师眯眼看着，发现那些鸟看似是无规律的飞着，实际上似乎是在绕着一个东西飞，是在保护那个东西。
“那是个什么东西？”刑师思忖着，唤了一声天灵，道：“你看出来了没？他们在绕着什么飞。”
“我看出来了，那好像是一个蛋。”天灵也发现了这事，便带着景文缓缓降落。待刑师刚站稳，天灵就几步走上去上前，去查看那个看上去泛着银光的蛋。
就在天灵上前的时候，天上的鸟都好像炸了一半，向她们所处的位置冲击。刑师自然有办法，天灵……她也用不着躲避，只是那些鸟却不会留下尸体，幻化成羽毛消失掉。
“这似乎是'芭'，是埃及传说里人的灵魂。”刑师从容的声音传来，只是还没说完，一只巨大的芭出现了，这只芭有着不同于其他鸟的战斗力，很是凶猛。
天灵迎了上去，刑师希望她懂得如何和一只鸟来作战。
很明显，天灵不擅长。
但这并不影响结果，天灵是神，绝对的实力能够解决所有的智谋。总之天灵会赢得，从统计学和历史学的角度，都可以解释这点。
看上去像个无尽的循环？
紧接着，随着一只巨大芭被解决，更多的芭出现了，而且实力更强。这下天灵不由得担心刑师的安危了。
她并不确定驱使刑师的动力是否是正义……即是天灵自己所认同的那种正义，但刑师对敌人确实太过极端，这令天灵无法认同。况且，刑师，也只不过是个凡人。当她面对这些超自然的生物时，她也会死。而天灵，并不确定自己能保护好她，尽管刑师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刑师眯着眼，躲避着越来越多的芭，她斜着眼看着不断受伤的天灵，忍不住叹息：如庭！你有时候真像个笨蛋，你的那些所谓的神力让你忘记了你原本是多么的脆弱。不过好歹天灵的自愈能力很强，芭疯狂攻击才留下一点伤痕，不过几秒就又愈合了。
但是这些芭的数量太多了，多到令人绝望。
“天灵，我们需要合作。”刑师慢慢的向天灵靠拢。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看来我的这个军师是请对了。”天灵不合时宜的开了个玩笑。
刑师看了一眼铺天盖地的敌人，面无表情道：“算帮我个忙，能不能收起你那无聊的玩笑？”
天灵也同样回击道：“那么也算帮我个忙，刑师，你就不能有点幽默感吗？”
“我还怕我的幽默感你承受不住呢。”刑师冷冷笑道，天灵回想了一下刑师的黑色幽默，以及他的毒舌，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么接下来呢？我们该破釜沉舟了么？”天灵道，回答她的是刑师尖刺桀然的声音，起伏很大，有着一种特殊的，属于刑师的疯癫和难以抵御的诱惑力：“你，可曾在白月光下和魔鬼共舞？”
什么？天灵还未发问，刑师就抱着她从悬崖之顶坠落。
“不要飞。”是刑师对天灵唯一的嘱咐。
千百万芭鸟随着两人的坠落而跟随，乌压压的一片，若坠落之际无用的翅膀。天灵在坠落的一刹那，就把自己垫在了刑师的身下，虽不明就里，但仍然尽力保护着刑师。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甚至你有可能在害我，但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保护你不受伤害。
从天灵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这凄美的一瞬：一片又一片芭鸟，形成了惨烈的云，是黑色翅膀，镶嵌在刑师的背后。
刑师幽深如渊的眸子，久久地凝视着她，像夜空的星子，寂寞冷冽的燃烧，化作她眼中的璀璨。
天灵的心，有一瞬间的触动。
你，是否同时爱过两个人？
她爱景文，因为她像刑师，她爱刑师，因为她像景文。
天灵直至今天才恍然醒悟，她并非爱着景文或刑师这两个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把她们两个人当作一个人来爱的。景文，刑师，她们本来就是两个完整的，美丽的人格，然而糅合在一起却没有一点的饱和溢出，反而完美的不像话。
天灵是神，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一种奇特的神性。显然，很少有凡人能够配得上她。
世界上会有那么完美的人么？没有。
只有把这两个人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才是如庭心中所爱的那个。她虽然面对着两个人，却一直是把她们作为一个人来爱。
符景文，是个例外。
她是那么的完美到毫无瑕疵，天灵以为是两个人，其实那不过是符景文的两种伪装，景文是景文，刑师也是景文。天灵以为世界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人，但实际上是有的，符景文就是。
没有人能够同时爱上两个人，但天灵是神。她天生博大的神性，令她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没有那个人值得她一心一意的对待。然而景文却又恰恰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两个人，两个身份，听上去很刺激，但是那会压垮任何一个普通人。想一想，两个女朋友，听上去倒是不错，可这两个人同样是那么完美，对付一个就是勉强中的勉强，何况两个？
“刑师，恐怕我要和你谈谈。”
“在这种情况下？”刑师的声音很平淡。两人依旧下落着。
“刑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究竟要做什么呢？”天灵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要做什么？”刑师忽然变得有些悲哀，“我要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我还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至于作恶？我是没兴趣的。我记得曾经我是想要救这个世界的，嘿，但我做不到。除了袖手旁观，我只能参与到毁灭她的活动中来。”
天灵愈发抱紧了她，道：“人活着不就是要改变世界的吗？要不然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刑师，你需要找一个目标。”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在意？”刑师仍然是面无表情。
因为我爱你。
当然天灵没有把上一句话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这样做是会同时辜负两个人的。
“这件事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想问，只不过一直磨蹭到今天而已。”
天灵直勾勾的看着刑师，看样纯净的冰蓝色几乎要把刑师融化。然而，刑师浑身一凛，她忽然记起如庭傻乎乎的微笑。再看眼前天灵执着而洞察人心的冰蓝眼睛，她忽然感到一丝茫然。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刑师尽力的岔开话题。
“不，这就是个好时机。”天灵笑了，她觉得下落的时间漫长的恰恰好。
刑师眼中似乎有一轮黑色明月轮转，有奇特的光辉，黑的有些吓人。“先解决了这些奇怪的东西再说。”刑师风轻云淡的回答。
刑师话音刚落，天灵就发现这些鸟如同被分解了一般，洋洋洒洒飞旋成羽毛，消失在天际。这情景十分壮美，同时也很凄凉，由于天灵仍然护在刑师下方，为她抵挡尖利的风刃，所以能够看见面对的刑师一脸漠然，组合在一起在天灵眼里简直是世间罕有的绝丽画卷。
“真是神奇。”天灵抱着刑师极速飞了上去，她把刑师平稳地放在地面上，问道：“哇哦，怎么做到的？”
“这些芭——不过是一些灵魂，是能量的聚集，所以怎么也杀不尽，因为灵魂不死不灭。按照咱们宇宙的物理定律，能量是不会凭空消失和产生的。这些灵魂，或者说这些能量，除非转化成另一种能量，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转世，才会所谓消失。而飞上来的时候，我察觉到这里因为巨大高度差有一些时间裂缝，所以这些鸟都被吸入到异空间，并不是说能量'消失'，而是能量从我们这个宇宙'消失'……”刑师尽量解释的简单易懂，但还是令人很难理解，好歹天灵也相当聪明，很快理解了她话里的含义，只是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那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天灵两只手抱胸，背对着阳光，说不出的威严。
刑师抬起头，看着天灵不染一丝尘埃的冰蓝眼睛，逆着光，当真是天上的神灵。这样的她，和这样暗黑的自己……何况，刑师心中暗暗冷笑，还没有说什么，天灵却对她伸出了手。
光明，向黑暗伸出了手，发出了邀请。
她们两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从表面看不见，但实际上，两人之间那层玻璃，却是永恒的。
“绝望，对于有些人来说，能点燃世界。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飞蛾扑火。”天灵的眼神很坚定，“刑师，我相信你是前者。”
“我不想你说什么你是对的，我是错的。世上有很多条路，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没有哪个人的路是绝对正确的。”
天灵微微一愣，她在其他的族群中长大，没见过自己的族人，尽管也有表面的亲人，却始终没有血缘关系。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使周围的人惧怕。她孤独，寂寞，力量只是禁锢她的枷锁，没有人陪她一同欣赏这最高处的风景。她忍受所有的误解和嘲笑，默默地守护着，另外的一个种族……天灵，其实承担的很多。
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我会帮你，我会一点一点清除世界的罪恶，从帝阙开始。我用我自己的办法，尽我所能走完这条我选的路。我会利用我在联盟的势力，一点一点清扫黑帮，理清关系网，改进早该淘汰的制度。”刑师笑了，她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充满激情的少女身上，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有天灵相伴而非独自一人。
“不过这之前，我们是朋友，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