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听了老者的话之后,茶室里的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而坐在主位上的浦上宗景也是在那低头思考。至于坐在中央的次郎右卫门,则是冷汗直流,拼命的转动脑子,希望能够想出一个办法解决现在这个“困境”。
但这位老者会给次郎右卫门这个机会吗?
“主公,当初老夫和岛村丰后守奉先君遗命,费尽心思才讨灭宇喜多能家,而宇喜多次郎右卫门又是能家遗孤,内心对我浦上家必然会有所记恨,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又有谁能都保证,将来我这侄孙得势之后,会不会出手……那老夫就不知道了。”
在次郎右卫门正在思考怎样才能摆脱困境,反客为主的时候。这名老者再次出口,这次并没有以上一代浦上家家督浦上村宗来威压浦上宗景,但这次说的话却是更加诛心了。此次老者说的话,虽然是在向浦上宗景为自己和岛村宗政“诉苦”,但这是为了将岛村宗政一起拉下水来。而后面一句则是“莫须有”的“罪名”了。隐隐只间将矛头指向次郎右卫门,暗指次郎右卫门“脑生反骨”,将来会对浦上家不利。这不是诛心?那何为诛心?
而且对于倚靠下克上起家的浦上宗景来说,这种人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主公,属下以为大和守此话有失偏颇。且不说先主公遗命之真假,就拿现在来说,次郎右卫门年仅一十有四,又岂会如大和守所说的这么不堪?而且当年美作守讨灭常玖公,便大失人心,今日主公又将肱骨重臣拒之门外,只怕对主公之威名有害无益。”见到老者开口对次郎右卫门发难,深知浦上宗景瞻前顾后之性的世部勘斋开口解围道。
果然,浦上宗景听了这话,面色更加凝重了。而在座的众人也眉头深锁,十濑长宗则是咬牙切齿的盯着这名老者,要不是在旁的世部勘斋紧紧地拉住,只怕早已冲上前将老者斩杀于此了。
而此时的次郎右卫门虽然面色如常,但其实内心早已乱作一团!以上的背后已经被冒出的汗水****了。
【这个老头是何人?为何要三番两次的对付于我?】
【不行!一点要先冷静下来!】
次郎右卫门松了松一直紧握的双手,也许是因为感受到内心的紧张,次郎右卫门的双手都是汗水。但这个动作却没有让其感到放松,而且次郎右卫门还因此感到更加慌张了。
次郎右卫门再次抬头偷偷的打量着在场众人。
“就是你这老家伙害死我祖父的!”就在次郎右卫门思考的之时,坐在次郎右卫门身旁的八郎却是忍不住了,只见八郎站起身来,指着老者质问道。
“哼!说起来你是兴家那废物的后代吧?果然和兴家那小子一样说起话来不知礼数,真是丢了我宇喜多家这苗字的脸。”老者听了这话,不屑的扭过头,开口呵斥道。
“你、你……”八郎也是怒发冲冠,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咳咳!”明白了这位老者的身份,次郎右卫门眼珠子一转,考虑一下措辞,于是咳嗽了一声,而这咳嗽声在剑拔弩张的茶室里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咳嗽声,在场的众人结巴目光投向次郎右卫门。
“敢问阁下可就是浮田大和守殿下?”次郎右卫门睁开双眼,对着老者问道。
“不错,老夫便是浮田国定。看起来,你就是当年过继到义家那一脉的四郎吧?”浮田国定笑着抚摸颔下白须对次郎右卫门傲然问道。
“内臧助大人,不知可否让在下辩解几句?”说着次郎右卫门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浦上宗景俯身一拜。
“嗯!四郎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必在意他人。”见次郎右卫门如此有礼,浦上宗景满意的笑了笑,至于所说的他人,自是不言而喻的。
“在下谢过内臧助大人。”次郎右卫门顿了顿,开口说道。
“首先,关于大和守殿下的话,在下略有异议。先祖父自元服起便为浦上家之兴隆而四方征战,共辅佐三代浦上家家督长达四十余年,即使危于龙之口山、亡于白旗城,也未曾临阵退缩。更何况在旭川合战、船板垰合战时力挽狂澜,为此先祖父身中三矢,头部受创,由此可知,先祖父不负浦上家三代家督的信任,更是为浦上家立下汗马功劳。”
“在者,大和守言先祖父乃是飞扬跋扈之臣,在下以为这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先祖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谨守武士之道。尊敬同僚,关爱下属,上辅君主、下安黎庶,乃不世出之能臣,又岂是如大和守一面之词所说的飞扬跋扈?此乃在下不解之一也。”
“至于不解之二,在下想问问浮田国定大人,不知你浮田国定乃内臧助大人之臣?亦是浦上美作守之犬?还请浮田大人教我。”
“……”
茶室内又一次鸦雀无声。
说道此处,次郎右卫门连敬语也抛去了。对着浮田国定直呼其名,还将浮田国定比为浦上政宗的坐下走狗,对于武士来说,被骂成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而这样的结果也是无疑的……
“欺人太甚!你这野种欺人太甚!”听了次郎右卫门这番话,浮田国定站起身来,面色通红,脸上的青筋突起,咬牙切齿,看上去想要将次郎右卫门撕成碎片一般。
浮田国定如今乃是浦上家重臣,按照江户时期的划分等级,浮田国定可以称得上“大名”了。而次郎右卫门虽是武家后人,但现在也只是一介浪人,以浪人的身份去讽刺辱骂重臣,那结果自然是你死我活了。
见到浮田国定暴怒,次郎右卫门暗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自己也只能死死抱住浦上宗景的大腿了。
“浮田大和守大人,这是在主公大人面前,还请注意……”就在次郎右卫门为难的时候,浦上宗景身旁的那名“艳丽”的小姓瞟了一眼浦上宗景的表情,发现浦上宗景面色由于浮田国定的行为而有些阴沉,于是便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但以浮田国定飞扬跋扈的性格,又岂会听从一个小姓的话呢?
“你给我闭嘴!你这卖**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插嘴!宇喜多次郎右卫门!你这野种可敢与我决一死战!!!”此时的浮田国定已经失去理智了,只见其瞪着那名小姓开口辱骂道,而这名小姓被骂的脸色一变,气得浑身颤抖。而浦上宗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竟敢骂我姘头?找死!!!
不过这只是想象而已,现在的浦上家还经不起大折腾。
“不知馆主大人可知千金买马骨之说否?”次郎右卫门冷不丁的问道。
“你说的可是……”浦上宗景支支吾吾,显然并没有看过《战国策》。
“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返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一旁的岛村宗政摸着短须一字一句的背道,之后又话锋一转!
“你是想说你是这匹千里马?”
“丰后守所言极是!”次郎右卫门抚掌而笑,笑完也话锋一转,怆然而道!
“当年先主战死于天王山,于是美作守继位。而美作守上位后倒行逆施,先祖父常玖公屡次进谏,美作守却是无动于衷,毫无悔改之意。但更没想到的是,美作守竟然心存忌恨,假奉先君遗命,暗杀祖父于砥石城!导致浦上家上下人心惶惶,所以我浦上家才沦落至斯。”
“但天不绝我浦上家,美作守为非作歹,而馆主大人却敢为人先,为备前十万百姓而起义师于三石城,大军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不夸张的说,是馆主大人挽浦上家于既倒,再创我浦上家之辉煌啊!而大和守你身为我浦上家重臣,却飞扬跋扈。在下倒是想问问,大和守眼里还有没有我浦上家?有没有馆主大人?”
“正所谓周公吐脯,如今备前局势初定,馆主大人应当举贤用能,让天下人都知道馆主大人的爱才之心。若是馆主大人连我这样的无名小卒都能任用,那天下的有才之士都会前来备前投靠馆主大人,得天下英而用之,则天下归心,浦上家往日荣光必将复辟!”
“此乃在下肺腑之言,还请馆主大人裁决。”
说完,次郎右卫门“痛心疾首”,对着浦上宗景俯身一拜。一滴滴泪水顺着脸庞流下,可以说是——“闻者流泪,见者心伤”。
反正已经摊牌了,那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所以,在场众人看到次郎右卫门声泪俱下的样子,皆是心有戚戚,对次郎右卫门表示深感同情。毕竟能待在着茶室里的人,无一不是浦上家中重要人物,而当年宇喜多能家身居高位,也是有一些人脉的,只不过因为顾忌浮田国定,所以才没开口相助。
“你你你!!!”再听了次郎右卫门所谓的“肺腑之言”,浮田国定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理智更是丢到爪哇国去了。
“四郎,大和守乃是本家重臣,你怎能以下犯上?还不快快向大和守赔罪!”浦上宗景脸色故作阴沉的对次郎右卫门呵斥道,但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而已。
“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大和守不计前嫌。”次郎右卫门“抱歉”道。
咳咳!
“主公,可否让属下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