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宝儿的脖子开始抽搐时,思维已经完全混乱,而眼前的场景亦开始变得模模糊糊,黑白的雪花点乱蹦,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怎么了?
周清扬看着眼前神情呆滞的女子微微一笑,对手持双刀的捕快道:“雷兄,可以下刀了。”
雷恒手腕一转,“刷刷”两声,收刀于腰间。转身向门外喊:“来人,压回衙门!”
语罢,几个衙役打扮的男子冲了进来,用两指粗的麻绳将宋宝儿捆了个结实,一人压着一只胳膊风风火火的拖了出去。
走到聚春阁大门口时,宝儿神志有些清晰,她睁开眼睛,只见郦春院里的众人都围在四周窃窃私语:
“天呐!竟然真的是妖怪!你看她头上的那个黄符!”
“嘘,小心被听见,万一回来报复你怎么办?”另一个女子急忙掩住身边人的嘴,“紫嫣姐死的那么惨你又不是没见!”
紫嫣?死了!宝儿惊讶的表情被脸上的黄符所挡,围观者看不见。当她欲开口喊冤时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忍,张着嘴咕隆了几下,并未发出声音。
正在这时,人群里一个浅色唐装忽现,宝儿急忙拼了命一般朝那人挣扎。她想喊,张嘴呼救,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努力发动瞬移术,却丝毫聚不住精神力……现在,能帮她的也只有红柳了,只有红柳知道她是武夷师!凭她们的交情,她一定会给她作证的!
“老实点!”随着衙役双手一紧,被反绑的女子立刻没了多余的动作,她全身忽然间抽搐起来,看的人人胆颤心惊。而那个隐在人群中的浅色唐装,此刻也消失不见了。
当宝儿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她已经趴在登州府衙的大堂上了,四周水火棍触地的声音震耳欲聋,她顺着那红底黑杆的棍子往上瞧,只见衙役们各个面目狰狞,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惊堂木一声爆响,水火棍盾地声立止,台上有人喝道:“妖女宋宝儿,你可知罪?!”
宝儿瘫在地上全身毫无力气,她勉强支起自己的半截身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手执折扇文士打扮的男子急忙附到知府耳边低语,随即知府瞠目,怒吼道:“混账东西!说不了话怎么审?本官读的是圣贤书,不信这鬼邪!撬也得把嘴给我撬开!传证人!”
一声怒喝,随即两个衙役便压着一个紫衣妇人上堂。
那妇人刚一跪下就声泪俱下,宝儿回头,只见是郦春院的陈妈妈,她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大胆陈氏!还不回话!”惊堂木再次震响,陈妈妈顿时哭声立止,吓得不敢多吭一声。
“我且问你,聚春阁妓馆杀人当晚,你可在现场?!”
宝儿艰难的抬头,只见府衙大堂的正匾上书有“公正廉明”四个烫金大字,身着红色官服的登州知府坐在海水朝日图前,他帽翅晃动,神情威严。这太守名叫高腾,约莫四十岁,留有三绺长髯,面色微黑,眼神犀利。
“老奴……看见……”趁妈妈转头看向身边的宋宝儿,指着她后退几米,战战兢兢道,“是她……她杀了紫嫣……好狠毒的手法……好狠毒啊……”
最后几句话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犹如回忆起梦魇一般,惊恐不已。
宝儿大惊,虽然她听说紫嫣像是出事了,可这怎么也跟她没有关系啊!本以为自己被绑过来最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凭空消失,她正愁如何解释怎么又摊上杀人案了?!
“唔唔唔……”宝儿挣扎,发出一串口齿不清的咕隆声。
“不光老奴一人……还有……还有老奴手下的红柳……”陈妈妈语无伦次,惊吓不已。
“带证人!”知府手中经堂木再次震响,黑色的帽翅剧烈晃动。
不一会,红柳身穿淡色唐装,伏在地上磕头。
“贱婢拜见知府大人。”言语间淡定从容。
“歌妓红柳,把你所见句句说来!”知府跟前文士打扮的男子手执折扇,指着台下女子厉声说道。他黑色幞头上的飘带搭在左肩,主簿打扮。
红柳微微抬起头,声音里毫无怯意:“昨夜子时,贱婢从聚春阁路过,忽闻阁里有人惨叫,贱婢便撞了胆子上楼,刚刚走完阁梯,所有灯火突然全部熄灭,吓的贱婢不敢再走,片刻后,那些灯又突然间同时被点上了,这时,贱婢看见此人手执利刃,已将在聚春阁练舞的紫嫣杀死,贱婢急忙大呼,惹来了众人,不想她却已经窜窗逃跑……”
听闻此话宝儿瞠目结舌,由于嘴里发不出声音,她拼命的摇头以示自己无辜,但却没人理她。
“你所说可否属实?”知府不怒自威,用着铜铃般的眼睛瞪着红柳。“如若做了假证,那可是重罪!”
“贱婢所说句句属实。”红柳扣了一个头,抬起身子眼角含泪,“贱婢与那紫嫣情同姐妹,一起进的郦春院,如今她死的这么惨……贱婢好生悲伤……”说罢,淌下两行清泪。
宝儿被红柳的话彻底吓懵了,她拼尽力气想要直起身,没想到刚爬起来就被身后的衙役一把按下。
知府挥挥手,示意红柳跪到一边,他复而开口道:“陈氏,你是如何撞见杀人凶手的?”
陈妈妈颤颤巍巍支起上半身,道:“老奴只看见……宋氏的白衣,并未看见她的面容……”
“混账!那你如何知道是她所为?天底下穿白衣者数不胜数?”知府压抑着怒火问道。
“红柳惊呼后,老奴也急忙上了聚春阁的后楼梯,紫嫣被杀,死状……惨不忍睹……”陈妈妈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宋宝儿平日里与紫嫣积怨已深,况且头牌之争,就在此两人之间……所以……”她微微抬起头,窥伺知府的反应。
宝儿此时已经欲哭无泪了,她好想仰天长啸,真不知道这些人在青天白日下如何这样颠倒黑白?!她昨晚明明在尹兰的小茅屋一觉睡到天亮,怎么会子时跑到聚春阁里杀人呢?!况且,头牌之争也不在她和紫嫣之间啊!仅凭一袭白衣就能污蔑吗?看来,这是蓄意嫁祸……
“你可有证据?”知府道。
“有……这是老奴在窗户前捡到的!”陈妈妈从袖筒里拿出一只白玉珠钗,双手呈上。
一个衙役将陈氏手中白玉珠钗接走,呈给知府。
宝儿无语,她的珠钗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了?!肯定是个同金懋叔打斗时丢掉的!况且……证物怎能徒手碰触?虽然这时候没有什么指纹鉴别技术,可这样,不是太草率了吗?!
“大人……”
有人发声,宝儿抬眸,只见是红柳跪着扣头,她急忙喉咙里咕隆作响,挣扎着向后者爬去。
“贱婢和聚春阁众人都可以证明,此妖女会凭空消失的妖术,她杀紫嫣,极有可能。”
宝儿看着侃侃而谈的红柳目瞪口呆,她不是知道她是武夷师吗?现在怎能随着众人叫她妖女?!
宝儿被一个衙役死死的按住,一动也不能动。呵呵,还真是体验了一把杀人犯的待遇,她含泪拼命摇头,满肚子委屈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真的好想喊冤,真的,这一切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约么审了两个时辰之后,高腾因为自己即将任满归期,便草草结案,他清了清嗓子道:“人赃并获,犯人押监,秋后处决,退堂。”
随着主簿的一声“退堂”,两边衙役的水火棍盾地声不绝于耳。
宝儿抬眸,只见红柳斜着眼睛瞅着她,嘴角挂了一个得意的笑。
这一刻,宝儿算是明白了,她怎么这么蠢,竟然会如此轻易的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