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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接风

岚慕睁开了双目。

眼中呈现的依旧是与昨天相同的景象,他当然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岚慕揉了揉眼睛,随手扯过那件黑白相间的长袍,几分钟便将简单的衣物全部套上。他翻身下床,径直走到铜镜旁,仔细的盯着镜子里那个显得过于憔悴的少年,这似乎都不像自己,不像那个曾经被称为慕少爷的自己,不光是眼底的血丝,更重要的是不同的眼神,现在甚至连他自己也看不懂自己眼神中的意味,只是脸庞依然清秀,棱角一如之前那般,鬓角有一缕深紫色头发垂直垂下,他的头发是紫色的,与族中所有人都不同,包括父亲,据说这一点是遗传至自己的母亲。棕褐色的瞳孔更添几分俊秀,只是略有些发黑的眼眶与有些枯黄的脸颊显示着如今的不健康,因为这两天自己几乎滴水未进。铜镜下摆放着一只铜盆,盆中清水想来是侍女今早刚更换过的。岚慕掬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这才有了些许清醒的感觉,水中依旧清晰倒映出他的脸。岚慕沾起水抹在自己眼角,又用挂在铜镜边的脸帕抹了抹自己的脸,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小侍女正站在院中收衣服,但已她的身高,每每都得跳着才能将衣服拽下来。

“吱呀”大概是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过去,岚慕以及推门走了出来,小侍女将手上的水抹在身上,急忙跑到岚慕的身边。

“慕少爷,慕少爷。”她冲着岚慕挥手。

岚慕眉头微皱,果然他还是很反感别人这样称呼他。“还是叫我岚慕吧。”他轻声说。那个所谓的慕少爷……已经被自己亲手埋葬了。

“不是不是。”小侍女奋力摇着小脑袋,“韩家的人叫你过去。”

“叫我过去?”岚慕一怔,他本以为韩家若只是单纯的救自己,那便会把自己安放在这样的小角落里,那样再好不过,他更希望没人去注意。一个复仇者,是不需要让太多人知道的。

“我知道了。”许久,岚慕点了点头,稍微想了想,“你也去么?”他转头问小侍女。

“不行不行韩家只邀请你去。”小侍女摆摆手说。

“这样么……”岚慕有些迟疑,邀请?什么邀请?自己以前根本与韩家毫无交集,那现在他们大发善心来帮自己,又怎么可能是无偿的?岚慕摸不清韩家是否知道自己体内幽念决的存在,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本心法究竟是什么。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永远没办法去揣测那些大人的思想。岚慕停顿了一会,朝大门处走去。

岚慕对于这里真的完全不熟悉,他想着自己一直往前走的话会走到那片山脉前。当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对这些人来讲原来自己就算是异类。岚家破灭的风声已经传开了,不少人都知道街角那间别院住着岚家仅存的公子,一路上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

“听说他就算岚家最后一人。”“看着年纪还挺小,真可怜啊……”“太可怜了吧那家伙,年纪那么小就要承受那么多,你觉得呢?妹妹。”“他好帅……”“闭嘴!”

岚慕目不斜视,静静地听着那些人对他的评价,他的神识本就超乎常人,他什么都能听到,好的,坏的,嘲笑自己的,怜悯自己的……渐渐的他便听不到了,他不想看见那些人。从今以后,只有自己一人就行了。这条街上的天地元气稀薄很多,能供岚慕修炼的少之又少,以如今他的修炼方法,不再需要刻意去打坐冥想或者别的,他无时无刻都可以吸收空中的天地元气为自己所用。

远处的建筑物逐渐变得清晰,几天前岚家也还是这样吧,而现在却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大概还有不少贪心的人还在废墟中搜刮东西吧。没有葬礼,没有送葬的人,什么都没有。岚慕有些心寒,他克制住不让自己去回想,一直向长街的尽头走去。

长街的尽头果然就是山脉的入口。“请问…..”岚慕站在山脚下一名昏昏欲睡的侍卫面前。

“啊?”侍卫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来岚慕一眼,便又垂下了头。岚慕转头就走,打算找其他人去问。那名侍卫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正要离开的岚慕。

“请问…..韩家叫我有什么事。”他本想脱口而出家族,但这对自己来说根本不是家族,自己早已经失去它了。

“您是……岚家的慕少爷?”那名侍卫四下打量着岚慕。

“我是岚慕。”岚慕轻声说,“不是慕少爷。”

“那太好了太好了!”侍卫顿时大喜,拉起岚慕便往山上跑。

“那个,我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岚慕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有些诧异的问。

“具体我不清楚。”那名侍卫倒显得相当高兴,“不过听说家主摆的庆功宴,不对是接风宴,是特地为您摆的。”他顿了顿,“不过昨天家主也为一个外人特地摆过一次,你们这种人果然都是大人物啊。”

“为我?”岚慕有些讶异,自己有何德何能让家主亲自接风,韩家究竟想干什么,为他一个丧家之犬接风能有什么意义。岚慕没有再说话,跟着侍卫向山上跑去。不过韩家把本家安排在山腰中,他们上山下山……不累么?

韩千河将门推开,走了进去。“见过家主。”他弯腰朝韩离抱拳道,韩离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韩千河走到木桌的左下角坐下来,那代表着四人中身份最低的人,他本就出身卑微,只是因为天赋异禀才有如今的成就。他也从没认为自己有多高贵的身份,但他却是如今韩家第一天才,年轻一辈中修行最高的。因此在韩家得到超然的地位,隐隐超过一些高层。在这个接风宴上将他叫来,看来韩离的确下了心思。韩家家主,大小姐,族中第一天才,这阵势不可谓不大,给足了岚慕面子,以至于让他进屋的时候便察觉到气氛的怪异。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侍卫将前方的一间院子指给岚慕看,自己则后退一步,挠挠头说,“前方是家族高层所在的地方,像我这种普通侍卫是没资格进去,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说完他便动身下山。

“谢谢。”岚慕冲着他说道,这名侍卫让他紧张的心情放缓不少。

他转过身抬起头,便能看到庭院外的匾额,龙飞凤舞一个“韩”字,这就是东绝境韩家。曾几何时,岚家也还是这般光景。岚慕整了整衣领,平复了些自己的心情,缓缓走了过去。没有人为他指路,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希望从今以后自己也只有一个人,如自己最仇恨的种族一般,孤独的活着再孤独的死去。

“岚家岚慕?”门口站着一位青年,他注视着岚慕问。

“是。”岚慕沉默一会,点头回应。

“请。”青年向他比了个手势,帮他拉开了门。岚慕径直走了过去,青年紧跟在他身后,反手将门关上。

“嘿。”看着他走进来,女孩笑着朝岚慕挥手。

“嘿。”岚慕木纳的行了同样的礼,那名中年男子倒是带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走了过来。

“这位是家主,这位是大小姐。”青年在岚慕身后说。

“见过家主。”岚慕向朝他走来的韩离抱拳道。

“贤侄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韩离哈哈一笑将岚慕拉了过来,其实拉住岚慕的那一刻他的神识便扫遍了岚慕全身,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从岚慕身上什么都感觉不到,连修为波动都太弱,是有什么东西阻碍自己的神识?可他是转天境,想要探查一个紫气境还不简单,还是岚慕的修为本就近乎于零。他对自己的神识有着绝对的自信,不可能出错,那就证明大长老错了?他将信将疑,暂且先将岚慕留在韩家吧,韩离随即将岚慕推入席中。

他的神识并没有出错,岚慕的修为确实很低。岚慕同样察觉到了他的神识。果然……岚慕本就想到这一点,韩离突然的行动在他看来不可能被这样一个小鬼发现,但他低估了岚慕,或者说低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岚慕坐在座位上,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主位,这个地位甚至高于韩家家主。他同样看到了一桌相当名贵的饭菜,这是什么意思?三个韩家高层这样做。

其实根本不用韩千河介绍,当初三大家族汇聚一起时,都是岚慕曾经见过的人。当时说什么三大家族交好,到了大难来临还不是各自飞走,岚家受到冥族攻击的时候,连一个援手都没有,只是冷眼旁观岚家的覆灭。因为他们在恐惧,恐惧冥族,害怕遭到与岚家相同的遭遇,为家族着想?这样讲大概这样没错。

岚慕扫视在坐的三位,“多谢家主厚爱。”他没有在多说客套话,那些对他对韩家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哪里哪里。”韩离坐在与岚慕正对的位置上,“我对于令门的遭遇深表同情,韩家距离甚远,没帮上忙我也感到很抱歉。你才十二岁便要承受这些,让我感到心痛无比。”

让你感到心痛?这种话岚慕听来可笑无比,如果你真的会心痛,岚家就不会灭亡,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你真的挺厉害,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挺不住了。”韩若柔咬着筷子说,岚慕这才注意到女孩的位置离自己很近,他偏过头看向韩若柔,女孩与他同龄,青葱般的食指纤细修长,裸露在外的肌肤温软如白玉,她有一双温顺动人的柳叶眉,柳叶眉下海蓝色的瞳孔空灵动人,一切都是这般美好,岚慕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少女掩嘴笑了笑,别过了头,岚慕同样将头转回去。

瞬间,岚慕的瞳孔猛地一缩,没有在他的要求下,一道鸿蒙紫气蓦地从咽喉处流向体内。在座的人中两人都有着神识,他不相信他们感觉不到。韩离的目光果然扫到了岚慕,下一秒,他亲切的说:“听说你这几天很少进食,多吃点吧。”

“谢谢。”岚慕默然说,还是如常的回答,他伸出手去拿筷子。“啪!”一块肉掉进他的碗里,岚慕有些诧异的看向韩若柔,女孩偏着头笑了笑:“很好吃的。”岚慕皱起眉头,他实在不理解这一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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