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下雨!
秋海非常讨厌上海淅淅沥沥的梅雨。因为这意味着这几天他洗的衣服没法干,也意味着他要冒雨骑自行车穿越四个区去上班,更糟糕的是这意味着他又不知道去哪里玩。
湿漉漉的天气,湿漉漉的心情,雨天来干什么呢?窝在小小的房间里,看看无聊的上海滑稽戏,还是看看智力大冲浪?
屋外的风把晾衣竿吹得duangduang响,秋海犹豫要不要把竿子收进来。
我又犯傻了,竿子收进来放哪呀?床上?哈哈哈!
秋海自言自语着,找了几根丝带强,把晾衣竹竿狠狠地绑在了外墙的金属支架上。
但愿不会掉下去砸到人,阿弥陀佛。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住过没有内阳台的房子;这种拿几根竹竿杵在外面晾衣的方式,刚开始对他而言,简直是种杂技……也许现在依然是。
刚住进来时,秋海实在受不了原先曝晒在外面,吸取日月精华至漆黑的旧晾衣竹竿,花了三十元买了三根全新的换上。那是一场成功的“小战役“,因为新竹竿太长。大厅的服务员春梅和阿丽,与秋海琢磨和尝试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它们能过电梯带到五楼,最后这两个服务员和秋海一起小心翼翼地从逃生楼梯那里抬到了五楼。最后,他们沮丧地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让这么长的竹竿从走廊塞进房间,再从房间的窗户伸出至外墙的支架上。
啊,这天煞的晾衣竿。阿丽嘴一噘,双手叉腰,睁着摊在走廊地上的三根活宝。
不要做热水瓶的样子啦,我们还是快点想想办法,经理还在下面等着。春梅比阿丽年长三岁,比秋海也大一岁,关键时刻还是她比较冷静。
不就是几根竿子吗?看到你们都没有生活经验呀。搞根长绳从窗户外吊上来不就行了?
走廊的另一头拿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说话的语气有点粗旷,但音质很好听,像是在嘲讽,但又是在撒娇。秋海心头一震,谁呀?
三人闻声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高挑女人好像穿着丝绸睡衣,拥抱着一只贵宾犬,侧身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秋海近视,隔得太远,看不清这人的脸和表情,但已闻到了随风飘来的香味,秋海辨不出是什么香味,女人的世界对他而言尚且还很陌生,只知道他不反感这种香味,似乎有消乏的功效。
神秘女人说完,就走移步走回房间了。
阿丽吐了吐舌头说:
她怎么出来了?
哦,她平时不出门吗?秋海好奇地追问。
租户的事,不要多嘴。春梅向阿丽使了一个眼色。
好吧,我不多问了。秋海识趣,不再问下去。事实上,此时的他也没精力和时间好奇,因为三根活宝躺在地上,还等着处理呢。
三人一合计,觉得那个女人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他们又七手八脚地把“碍事三宝”扛下了大厅。王经理看着三人就哈哈大笑,因为他早料到了他们会无功而返,只是起初他手头有个电话在忙,没等他细说,三人就扛去逃生楼梯了。
王经理已经把长绳放在大厅柜台等着他们仨了。
王经理在这个公寓已工作了四个年头,算是老资格的员工了。秋海之前与他一聊天方知他们来自同个省,算是半个老乡吧,王经理人也爽气,老乡有什么需要,能帮的当然要帮忙。而阿丽和春梅来这里工作没多久,本来对年轻帅气的秋海就不讨厌,看见上司和秋海聊得那么投缘,自然对秋海处处格外照顾一些。更何况,听阿丽说,这个公寓里的男租户相当得少,秋海住进来,算是稀有物种了。
最终,三人终于在下班前让三根“祖宗”荣登宝座。秋海迫不及待地把体恤衫晾在上面。三人在楼下看着体恤衫像面胜利旗帜一样随风晃荡。
终于搞定了!有成就感!阿丽说。
以后在楼下就能知道秋海有没有犯懒。春梅说。
在上海晾衣也是个技术活。秋海说,会掉下来吗?
掉啥也别掉内裤。春梅补枪。
掉了就给你当收藏品。阿丽指着春梅说。
呀,口味好重,你还有这个嗜好?
去。老娘是很纯洁的。
……
秋海回想这些前不久刚搬进来时的事情,就感觉必情舒服了一些。虽然这个城市对他而言,还很陌生;但至少这个楼里有了几个能关照他又能没事插科打诨开开玩笑的朋友。
至于那个走廊另一头的神秘女人,秋海后来没有再见到她,走廊没再见到过,电梯再也没有见到过,大厅没有,路上再没有。而且就算偶尔路过她门口,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也没有看到过门口有任何垃圾袋。就好像那天她是从另一个宇宙突然造访,之后就从这个时空消失了。
秋海也曾想过向阿丽春梅或是王经理打听一下,但是,一个大男人去打听一个女邻居的事,或多或少会让人有一种居心叵测的感觉,所以也就罢了。
事实上,就算遇到了也认不出来吧,因为我没有看清脸。哦……也许能闻香识女人。
雨天真是让秋海无聊到开始自己调侃自己。
秋海走出屋,在走廊里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神秘女子的房门口。
这次秋海隐约听到屋内有音乐声。好像是电影《花样年华》里的《Quizas,quizas,quizas》
屋里有人了?神秘女子又出现了?她还喜欢西班牙语歌曲?这么有品味呀!
秋海凑近房门,想听个究竟。
音乐声,突然停了;门,开了。
干什么呢?
这次秋海没有听到那娇滴的声音,而且是一个低沉雄浑的男人声音。
那个时候,秋海离那个男人只有约两公分的距离。离得这么近,秋海不想看得仔细,也会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约摸1米7左右的个头,没有秋海高,但腰板很挺拔。花白的板寸头,根根头发像练了气功一点硬挺;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晴直直地盯着秋海。瘦削的长形脸,颧骨很高,脸上皮肤有点粗糙,下唇和下巴留着仔细修剪过的胡须。
左脸一条由墨镜处延伸到嘴角的长疤非常引人注意,秋海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想:惨了,我自己惹麻烦了。
男人身穿白底小黑点短袖Polo衫,皮肤显得更加黝黑健康。左手臂夹着皮包,手腕处有个纹身,估计是条蛇吧。因为那里还有一个硕大的手表遮住了半个纹身,不过,还是能看出来露出部分是个蛇身。短袖被男人一身腱子肉撑得鼓鼓。
看到这里,秋海已是大气不敢喘。鬼鬼祟祟地站在别人家门口,本来就是不太好的行为,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撞上一个以前只会在电影里看到的硬汉。秋海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住这层,正……正好路过,听到……音……音乐……
天呀,能不能不结巴?秋海觉得好丢脸。
嗯,让一下。我们出去。
男人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似乎也没有生气,用低音炮一样的嗓音示意秋海让开。
秋海迅速侧身让到房门旁边。
男人走出房门,朝电梯走去。
然后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过,那个神秘女人空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色长裙尾随他出来了。
她扭头朝秋海笑了一下。
秋海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