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威王朝斗辰帝六年夏天,当朝吏部左侍郎杜少言刚一下朝回到府里,就听到家里的娘儿们全都哭哭啼啼的,不等他走到后院内宅,儿子的奶娘刘氏已经三步来到自己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没用他问,奶娘便哭了起来:“老爷啊,少爷怕是不行了!”
杜少言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也不跟废话她了,知道问她没用,一甩手直径向着儿子的卧房快步而走。
杜侍郎的儿子杜景瑞今年才一十四岁,他这个年纪早就不需要奶娘了,只是因为杜少言看刘氏哺育自己的儿子不易,便把这老妈子留在了府里,硬要分的话,她也只能算是个浆洗衣被的老妈子,但是下人们都给她面子,毕竟她是少爷的奶娘,而且内宅没有主子了,所以回话都是这位刘氏来。
话说杜家内宅怎么就没有主子了呢?其实杜少言原有两妻四妾,最小的那个死的时候只有一十六岁,也就是前年的事情,杜家老母初秋游湖,女人们哪一个敢怠慢?当然全都要跟去,好死不死这一屋子女人都一船淹死了,其中还有六七个小厮和十多个丫头,所以现在杜家整个内宅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只能轮到这一个浆洗老妈子来回话。
杜少言这几年一直没有续弦,一来公务繁忙,二来也自觉老了,三来家里有了景瑞这儿子也就有后了,他就不想再费这个劲了,爱爱那点儿事他一辈子也玩够了,现在也没那么贪恋女色了。但也正因为这样,此时的杜少言才更加心乱如麻,他虽然一度妻妾成群,但是孩子就这么一个,如果这孩子没了,他这一脉恐怕就要绝后了,这如何能不急?
杜景瑞的小院三面是水,从后看就像是建在湖中,只有正面一条长长的廊道相连,从登上这廊道开始,明眼人便不难看出这家父母对于孩子的疼爱,虽说杜府之内每一个院落都是匠人精心设计的,但比起这里都逊色两分,曾今就连杜少言后纳的妾侍来到这里都嫉妒不已,但听闻这是公子的居所也无可奈何。
本来,这廊道也算是举步换景柳暗花明,但此时的杜少言只觉得这廊道太长,心中甚至骂起了当初倾尽心血的匠人,来到近处再闻着屋内传来的檀木香气更觉得这气味怎的这么刺鼻。
“我儿究竟如何!”推门进屋,杜少言也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根本连一个人都还没见着就已经先问了话。但当他再抬头看时,整个人都傻了。
眼前的景象实在和杜少言想象中不太一样,屋内的几个丫头并没有哭哭啼啼,而是都傻愣愣的望着床榻,再看床上,自己的儿子杜景瑞正坐在那儿,此时还用一种萌萌哒的目光也望向自己。
杜少言心中先是惊奇,随后便是大喜,他两步跨到床侧,不等下人给自己搬个座儿,就直接坐在了儿子的床上,关切的问道:“儿啊,你现在感觉如何?”
杜景瑞看了看杜少言,半晌才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我爹?”
杜少言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又心疼的说:“孩子,你连爹爹都不认得啦?”
只见杜景瑞扑哧一笑,仿佛在说:“你特么也配!”笑完之后才道:“好吧,那就这么着吧。”仿佛这个父亲他认的很无奈似的。
杜少言更加莫名其妙了,立刻板着脸对站在一旁的丫头怒道:“今天我上朝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事无巨细一一对我讲来!茗芯!你说!”
叫茗芯的丫头明显比其他几个姑娘沉稳一些,其他几个丫头听了杜少言的怒吼,差点儿都没吓哭了,只有她虽然被吓得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低着头开口道:“早上奴婢来伺候少爷洗漱,却发现他全身冒汗、额头发烫,像是受了风寒,我便请前院找人传话,然后带着少爷屋里的几个姑娘替少爷更衣,不多时也替少爷擦了汗换了衣裳,但是大人上朝去了,所以前院便有人先去请太医。到老爷回来前太医刚走,只说……只说少爷怕是救不回来了,而奴婢们刚想请人去给老爷传话时,老爷已经下朝回转了。直到老爷进府时少爷还几度将要咽气,可就在老爷开门前一刻……少爷突然坐了起来,不等奴婢作何反应,老爷已经推门进来了……”
杜少言听完茗芯的话,一时间也没了声音,实在是因为茗芯的话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他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而后他又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丫头,多问了一句:“她说的可都对吗?”
丫头们都如小鸡儿吃米般点着头,并无任何妖异,杜少言这才勉强信了茗芯的话,倒也不是信不过这丫头,只是这一切太没道理了。想了想,他又问:“来的是哪位太医?”
茗芯摇了摇头,只说:“就是常来的那一位,他留了字就在桌上。”的确,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太能叫出那些太医的名字。
“取来我看。”杜少言伸了伸手。
另一个丫头立刻把放在不远处桌上的纸片儿取了过来,杜少言看了看,其上寥寥几笔,也没有药方,只是稍稍描述了一下杜景瑞的病态,如果不是真的觉得救不了了,恐怕也不会写成这样。看字迹,杜少言已经知道了是哪一位太医,随手将纸片儿窝成个团向外一丢,心中骂了一句:庸医!便又换了一张笑脸,对自己的儿子说:“儿啊,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想窝屎。”杜景瑞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快去快去。”说实话,此时的杜少言反而觉得自己的这个孩子还熟悉一些,一直以来他的孩子就是痴痴傻傻的,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虽然说话过于直白,但好歹能听明白。
杜景瑞大大方方的下了床,然后指了指茗芯,说:“我不知道茅厕在哪,你带我去。”茗芯看了看杜少言,随后才站起身来,引着杜景瑞出去了。
不多时,杜景瑞回转,而杜少言也并没有走,只是没继续坐在床边了,他此刻已经来在了屋里的小圆桌旁,坐姿端正,就像是一副工整的字,看着自己的儿子回到屋里,大咧咧的又坐回了床上,杜少言总觉得这个儿子和往常不同,知子莫若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儿啊,你真的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杜景瑞坐在床上,看了看杜少言,然后才说:“想那么多干嘛?你儿子至少不会害你。”
杜少言听了这话更一头雾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了,要说以前儿子傻的时候,也是语无伦次,但说话不会像现在这么清楚,而且若要说儿子现在完全是瞎说,但又好像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杜少言又问:“儿啊,你可记得你今年十几了?”
杜景瑞看了看自己,说:“看骨骼,十四五了吧?”
杜少言听到这里,浑身都紧了一下,他的目光也从温柔慈爱变成了警惕和阴冷,低声轻喝:“你莫不是什么妖怪?夺了我儿的魂舍?”
杜景瑞有些惊奇的看了看杜少言,随后笑了笑,说:“你看起来也是个当官的,居然还信这个?”
杜少言听完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然后对着屋里的下人们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少爷出这间屋子!”
“那再窝屎怎么办?”杜景瑞问。
“用痰盂!”杜少言愤愤的说了一句,而后便甩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杜景瑞忍不住自语道:“这老小子倒是不笨啊,可惜,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妖怪,不然这一切反而还合理些呢。”
话说这杜景瑞究竟是谁?还是不是杜少言的儿子?兄弟们,这毕竟是穿越小说呐……
那么是谁穿越到了杜景瑞的身上呢?它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妖怪,而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位面的生灵,它曾是一方世界的主宰,是万龙之母!一场意外让它死的有些莫名,有些尴尬,但陨落之后的它因为灵魂过于强大,所以并没有魂归深处,而是穿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了这里。
它来自龙之国度,在那里,世上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的龙都是由它创造出来的,那个地方也被龙所统治,而它自然就是站在塔尖上俯瞰一切的存在。
龙之国度里并没有人类,但是有些善于变化的龙喜欢变成人形,它们觉得人形做很多事情都方便,对此龙母颇为不屑,可如今,没想到自己也变成了人形,还是一个真正的人,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
它作为杜景瑞醒来的第一个瞬间,看着自己这比起龙族来说无比脆弱的身体,首先想到的就是试图集中精神,看看能否像在原来的世界里一样自由翱翔,但结果就只是想去茅房……
龙母和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龙没有那些廉价的欲望,它没有因为变得脆弱而不悦,没有因为失去能力而埋怨,相反的,它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一切,试问如果一个人类一觉睡醒之后变成了狗,那他肯定不想活了,这就是龙母和人最大的不同。相反的,它很快就喜欢上了做一个人,因为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人类有太多的享受方式,柔软的床,甘甜的茶,解大手要擦屁股,睡觉要盖被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有趣,所以渐渐的,龙母开始有了一个想法:它要统治这个有趣的世界……